谋千岁(248)
“你有个锤子你有,嫂子早同你合离了。”
“那又不是我不成!事情我有苦衷,总是你嫂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丝毫不听人解释!”
“嗐,难不成不是你最不会说话?分明你错了,你嘴里还一点不甜,像个钜嘴葫芦似的,就会伤人心,嫂子不跟着你也是应当的!”
这些玩笑打闹,不知怎的入了谢不倾的耳。
他也不知怎的已经翻到那一章去了,暗卫与女郎生了些小龃龉,正闹着别扭不肯见面——多亏了暗卫的这条三寸不烂之舌,这才叫女郎丢盔弃甲,上下都为他心悦诚服,哄得她主动不休。
谢不倾若有所思地闪了闪目光。
黄巾正还在吵闹着,为着所谓的“嫂子”、“合离”的事情同另外那个少年人吵得面红脖子粗,眼见着就要恼羞成怒之时,听得谢不倾的声音悠悠从马车之中传来:“京中可有消息传来?”
黄巾愣了一愣,想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回答,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大人匆忙离京,一路上掩藏行迹,西厂的人未必能够寻到大人的踪迹,更难以传信。”
他怕挨骂,又连忙补了一句:“但按理来说,应当是没有急事的。若当真有急事,多少要将您那只海东青请出来,如今我们都快回去了,也未曾见海东青大爷的影子,想必是不曾出事儿的。”
谢不倾的眸光微沉——这话的意思,竟是说京中没法和他传递消息。
那……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呢?
谢不倾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微微皱了眉头,只道:“加快回京。”
*
这头人在匆忙北上回京,明棠的事儿也自然不曾停下。
她的事儿一件赶着一件,先是那一夜的金宫忽然掳人,随后又是一封莫名其妙的年礼,派出去去问抄书先生的芫茜还不曾得任何有用的消息下来,又来太后有意召她入宫侍奉的消息。
所幸在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色欲熏心的太后召进宫前,她终于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一个人。
一个消失了三月的人。
明棠这几日都命拾月在兰渝茶馆等着,命拾月一见到他回来,就立刻将消息报到明棠这里。
果然没被她想错,三月的日期越来越近,那人果然风尘仆仆地如约而至。
其人挑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饮酒吃肉,大快朵颐,正吃的高兴仰头一杯酒时,忽然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个人。
白衫出尘,即便是戴着帷帽遮掩了容貌,也压不住一身的清贵自矜。
是个富贵郎君。
他一抹脸上的油,习惯性地摆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脸来,道:“小郎君是来求什么的,求天命还是求姻缘?摸骨看相八字算命,小道我皆十分精通。”
却见对面的郎君摆出一枚已经被拆成两半的蜡丸,道:“三月之期已到,我来赴约。”
他看那蜡丸,只觉得有些眼熟,正想着,那白衣郎君就已然往楼上去了。
这时候他才觉得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是那位!
难怪在这儿等着自己,看来是当真在意他先前留下的信笺,想要明白他所言的“命格有变”。
他油滑的笑脸下划过一丝惊诧,下意识站起身来就想追,却又舍不得自己桌案上尚未用完的酒肉菜肴,一手端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摇摇晃晃地跟着白衫郎君往楼上的厢房走。
才跟着进了甲字房,门便被人一把关上,那白衫的小郎君已然落座,往左下手的客席一请:“朴木子道长请坐。”
朴木子,王启。
正是二夫人乔氏为寻找明宜筱,特意请来开坛做法的跛脚道人。
那天夜里,王启上门到潇湘阁来,递出锦囊约见明棠,却又匆匆离开回乡,留下信笺一封,言及三月就归。
明棠候他三月,终于在兰渝茶馆将他逮了个正着。
王启颇有些不知该不该坐,就瞧见明棠为自己斟了一盏茶,不轻不重地落在桌面上,轻轻的“哒”的一声,好似敲在了他的心头:“道长回保定去,是不是为了寻人?”
王启自己自然知道,彼时他匆匆忙忙离开上京城回到祖籍保定,确实是因某些突发的缘由,但他心有戒备,并不答话,脸上却只是油滑地笑:“有些事情回了祖籍一趟,不知郎君寻小道何事?”
“你在保定找了一个化名若兰居士的夫人,告诉她她一直在寻找的女儿在上京城,并令她在白马寺静候女儿,是也不是?”
明棠将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一双风流多情的眼中,此时带着似乎能够穿透人心的锐利。
王启心中一个咯噔,不知自己的行踪怎会如此暴露,一时间心乱如麻,连明棠灼眼容光都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