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14)
明棠笑笑不做声。
她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人,救她不过是因双采身上确有大运道。
只是这运道还得再往后些时日,不如先将她讨到身边来伺候,一来可盯着她,二来也不必叫高老夫人白得好处。
主仆二人在花园子里散步,待行至幽静处,忽而听得几个小娘子凑在一起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在呜呜咽咽地哭。
那哭得当真肝肠寸断,抽噎声时不时响起:“若敏姊姊,我良弟虽是庶出,可难得的孝顺聪敏,母亲一直将他当作亲儿教养,我对他亦十分看顾,只盼着他好好长大,撑起咱们二房的门楣来,谁曾想——谁曾想竟叫那阉人手下的狗给杀了!”
明棠一听便知,这抽噎的是二房的嫡女,明二娘子,明宜筱。
她口中的良弟,正是昨日出言不逊,被锦衣卫一刀挑飞的明四郎明以良。
至于她口中的“若敏姊姊”,明棠有些耳熟,却并不记得明府之中有叫这闺名的女郎。
那“若敏”亦有些不忍,悲愤道:“阉党作乱,连士族子嗣亦随意打杀,只因冒犯了一件太监赐下来的衣裳?”
明宜筱大哭:“正是如此!那明棠才接回家来,竟就与阉人勾结,害死了我良弟,又气得祖母头风发作,先前我听下人说她生下来便是男生女相,克死了大伯与大伯娘,连自己的妹妹都克死了,我还不信,如今我终于信了!”
鸣琴闻言,气得双眼冒火,便要上去理论,倒是明棠好整以暇地听着,还拉住了鸣琴,微微摇头。
若敏亦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同落泪:“正是如此,当年她被放到乡下田庄去养病,我家中便以为当年的婚约一笔勾销,哪能知她还有回来的时候?
我听你说她不是个良善之人,便央着阿娘退婚,岂料我阿娘说我齐家乃书香门第,断不肯无故退婚,还罚了我在家中抄书,若非你邀我相见,我恐怕出府都出不得。”
听到这里,明棠终于想起来这位“若敏”是谁了。
她的眼眸里浮现出笑意来,没想到这般快便遇见了熟人。
齐家庶长女,齐若敏。
她的“未婚妻”,还是在明棠刚刚回京不久,便在她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的“未婚妻”,怎么不算熟人呢?
第9章 两只包子
这门亲事,原就是高老夫人在长房风雨飘摇之时定下的。
彼时阿爹亡故不久,小妹亦因哮喘夭折,阿娘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甚至生出些癔症来。高老夫人便以她体虚需静养为由,将她拘在院中,不许旁人将消息递给她,随后赶着趟将明棠的婚事定下。
上京城中士族众多,也难为她能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个齐家来结亲。
齐家并非百年望族,乃是白身,不过先帝尚在时出了一朝宠妃,其兄长亦颇有些才干,在朝为官。只可惜那妃子红颜薄命,年纪轻轻的便去了,齐兄亦于南下公干之时为乱民所杀。
帝王愧疚,遂封齐家为安宁侯,齐家这才勉强跻身士族。但其家底甚薄,先帝驾崩后圣宠全无,族中亦无人为官,虽有个侯位听着不错,实则很是清贫。
倒不是明棠瞧不起清贫之家,甚至对齐家风骨多有敬佩之意,只是士族结亲原有规矩。
大族不与小族通婚,小族不与庶族结亲,偶见高嫁低娶,却也绝不会相差太远,高老夫人让镇国公府与一个早就失了势的侯府结亲,还是以长房嫡长孙配以庶长女,摆明了是羞辱明棠,向众人昭示形单影只的长房只能为她随意摆弄拿捏。
明棠前世里不曾见过齐若敏,甚至还因自己的女子之身,对这位与自己定亲的女郎生出许多愧疚之意来,谁知道这位未婚妻在太学里与自己三房的那位“好兄长”明大郎成就好事,做了她的庶嫂嫂,送她一顶天大绿帽。
天降绿帽,太学学子只将他们一对姘头当做风流韵事,反倒笑话明棠以世子之位都笼络不住未婚妻,其中种种刻薄讥讽言论不知凡几。
那头明宜筱还在拉着齐若敏哭:“她身为明家子孙,却为阉人权势低头,这般奴颜媚上、毫无风骨,哪是士族子弟所为?我自己受了委屈不紧要,我只为姊姊不平!姊姊如此人才品貌,怎能嫁予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为妻,堪比跳入火笼一般!”
齐若敏长叹而泣:“父母之命,岂是我能反抗的?”
明棠听腻味了,正欲走出,却听得另外一道温柔冷俏的嗓音横插进来。
“齐大娘子真是好大的心气,若当真视嫁入我明家如跳坑赴死,不如拿了白绫悬在你家正梁上,全了你这心气儿,省得受我明家玷污,齐大娘子,你说可是?”
明棠半个身子藏在槐树后,只瞧见东抄手游廊下走过来个身量高挑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