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怀疑这个婢女的忠心,但再忠心的人也需要睡觉。
绣架并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青雉撑着头的胳膊终于滑落,这让她整个人向下一跌,头磕在绣架上,人也醒了过来。
“小姐?”迷迷糊糊的青雉伸手摸头,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女孩儿。
昏昏青光里,女孩儿看着她,脸上浮现一丝笑,点点头。
“小姐你回来了。”青雉清醒过来,从绣架上站起来,“吃过饭了吗?我煮了粥。”
七星说:“不饿,我先去休息。”
青雉应声是:“小姐你熬了一夜困了吧,快去睡。”
七星走向内室,简单洗漱换上寝衣躺在床上。
青光渐渐变亮,也熬了一夜的青雉并没有立刻去歇息,能听到院子里轻轻走动,喂了鸡鸭瘦驴,还打开门买了沿街叫卖小贩最新鲜的菜……
“青雉,你家小姐呢?”董娘子的声音也传来。
董娘子家也在这条巷子里。
“小姐忙了一晚上,做好了一条云肩。”青雉声音欢快,“董掌柜你稍等我去拿来给你。”
青雉脚步噔噔,董娘子连声哎呦,院子里变得热闹。
“这也太好了吧。”
“熬了一个晚上,以后不许这样了。”
“让她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让王家娘子看看云肩!”
“哎呦我真是走了大运,遇到这么好的绣娘。”
嘈杂的院落随着脚步声关门声渐渐安静。
绣娘七星闭上了眼。
人都是要睡觉的。
第21章 有新名
七星。
一只粗糙的手抚摸着一把耒耜,停留在横杆上,上面有两个字。
农夫认得一些字,这两个字很简单,恰好是他认得的。
“七星,是什么?”妻子在旁听到了念出来的字,问,“是杂货店的名字吗?”
相比于农夫木讷的神情,妻子的脸色并不好,她很不高兴。
“一把耒耜还值得打上名字。”她拔高声音,“好,打上名字更好,我找他们去,退钱!”
农夫没有说话,但握着耒耜不松开,表明了态度。
“家里还有耒耜,你为什么让货郎给你买新的?”妻子的声音更愤怒了,“不是说了攒钱买牛的吗?”
农夫说:“牛太贵了,而且山里的地形,牛不一定好用。”
妻子更生气了,指着地上的耒耜:“那这东西就好用?比牛还厉害了?”
农夫木讷不多言,任凭妻子骂,只蹲在地上看新送来的耒耜。
他的手再次抚摸耒耜上的名字,妻子不知道,他知道,这不是杂货店的名字,一把随处都是买到的耒耜也不值得杂货店特意打上自己的名字。
按照家里的习惯,这是制造这把耒耜的匠工的名字。
这是一个新名字。
他以前从家里拿到农具上都是段工两字。
段工,农夫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他最初不懂门派是做什么的,那个姓段的老者,指着劳作农民手里的农具,脚下的田地。
“就是想要让大家能多种些田,多收些粮食。”他笑呵呵说,“这就是人人相爱,守望相助。”
这个他就懂了。
这也的确是他所愿,后来也的确如他所愿,他用粮食换来过几件新的很好用的农具,遇到虫害,还有人告诉他怎么解决,他种的田越来越多,日子过得也越来越轻松。
但突然他熟悉的人和农具都不见了。
他打听到的消息说段长老死了,以后没有这个门派了。
农夫难过,伤心,又茫然,也无可奈何,只能这样闷闷地继续过下去。
前几天突然有货郎留了消息,说又可以诉求了,他紧张又激动,其实并不缺农具,只是想有个联系,就说想要一把好用的耒耜。
新耒耜跟以前一样以货郎售卖的名义送来了。
农夫被妻子骂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拿着新耒耜就往地里去了。
妻子在家继续跟邻居们骂:“干什么都不行,买东西根本就不过脑子。”
邻居们赞同“男人都是这样,要是家里没女人,这家早就败了。”
妇人们在树下做完一天的针线,午饭是不吃的,能省一顿是一顿,等男人们回来,一起吃顿晚饭就够了,反正坐着也不用花力气。
就在女人们看着日头算着该回去做饭的时候,农夫抗着农具回来了。
妻子顿时脸色更不好看了:“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日头还高着呢!”
农夫神情似乎也有些茫然,说:“地,翻完了。”
灶台的火烧得很旺,能将整间屋子照亮。
妻子凑在灶火前拿着耒耜看。
妻子问:“没看出什么不同啊。”又打量农夫,“你一向力气大,是不是今天被我骂,所以翻地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