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45)
不想她竟然没睡着,叶叙川微怔,慢慢收回了手:“来瞧瞧你。”
“此山不通车马,你是自己爬上来的么?”烟年大为惊异:“明早你还要去枢密院点卯呢。”
月光透入屋内,烟年看见他眼里有浅浅的红丝,他垂下眼,将她被角掖好,轻声道:“就寝时忽然记起你当初身死的模样,那图景在脑海里盘桓不去,若未亲眼见到你无恙,我这一晚都不得安眠。”
“你现在见着了,”烟年懒懒地坐起身:“我还活着,活得甚好。”
叶叙川微笑着把她手包入掌心之中。
“以前每次从噩梦里醒来,都徘徊不知往何处去,芸生渺渺,独独缺了一个你,让我夜里醒来也只能枯坐等着天明,而今你终于回来了,起码在我思念你的时候,能过来瞧瞧你。”
谁知烟年是铁石心肠的女人,根本不为所动。
她把被子一拢,反问道:“现在瞧见了还不走,是不是想在我这儿挤一晚啊?”
“可以么?”叶叙川叹口气:“毕竟我爬了那么久的山,就为看你一眼……”
烟年指着外间的软榻:“喏,哪儿有张床,自己睡去吧。”
叶叙川道:“让我睡你脚榻上可好?”
屋内寂静片刻。
“你是真的叶叙川吗?不会是山里的精怪吧。”烟年皱起眉头,拍了拍他的脸:“堂堂叶枢相,怎地会来睡我的脚榻?”
“为何不成?”他眼角眉梢沾染着盈盈笑意,居然真的取来被子,卧在她榻边:“听着你的呼吸声,我能睡得更安稳些。”
烟年愣了半晌,扭过头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随便你。”
月满良宵,清晖臂寒,烟年长长的发丝垂落榻边,正拂在叶叙川面颊上。
他默默起身,注视榻上的女人。
她睡得正熟,睡相不甚好,四仰八叉地,一团可怜的被子被绞成麻花抱在臂间,手脚都从被子里头伸了出来。
可虽说睡相不好,她的模样看着却很是安恬,呼吸均匀,眉眼舒朗,教人心绪跟着她一起平静下来。
她不再做噩梦了。
叶叙川是什么人?他会安居脚榻,守护整夜么?不,烟年允准他睡在脚榻上时,想必也早已料到他不会老实,并默认他会得寸进尺。
他拨开烟年发丝,轻手轻脚地卧上榻来,把她揽入怀中。
整夜相拥而眠。
*
第二日晨起,烟年醒时,叶叙川正起身穿衣,她翻了个身,嘀咕道:“那么早么。”
“早朝告了假,午后要同官家议事。”他眯眼打量天色:“山下路陡峭,早些出发为好。”
单论敬业精神,叶叙川与烟年不相上下,两眼一睁开始工作,两眼一闭思考工作,当初被她捅得死去活来,把血一吐转身就去上朝,她假死之后,据说此人只消沉了三日,第四日又准时出现在了朝上,把叶朝云吓得够呛,赶紧把他劝了回去。
这回他两度前往北周,罢朝不少时日,公务居然一点没落下,路过边关重镇时,甚至还顺手检查了一下军务,烟年时常觉得,如果他以这个状态熬到乞休之龄,保底能捞个太庙国葬。
凭什么自己也一样敬业,却连薪水都讨不到啊……
烟年越想越郁闷,索性闭眼接着睡了,叶叙川笑眯眯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振衣离去。
*
一月来,除却出门赏玩夏景之外,她一直居住在曾经住过的院中,由几个家生丫鬟服侍。
家生丫鬟总是自觉高人一等,当年烟年初入府邸时,曾挨过她们不少白眼,如今教坊女摇身一变为叶夫人,几个丫鬟忐忑不安,生怕她回过头来找她们算账。
后来发现烟年性子也如叶叙川一般骄傲,有仇一般当场报,压根懒得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几个丫鬟放下心来,知她得宠,无不殷勤巴结。
这日外头起风,烟年留在府中刷她的皮草,丫鬟端来新鲜的果子道:“夫人用些瓜果再劳作罢,仔细累了手。”
叶府丫鬟起名风格相当潦草,如今身边几个丫鬟都以食物为名,分别是林檎,樱桃,朱枣和葡萄,恰能凑一个果盘。
烟年捻起一只朱樱置入口中,忽然想起了果盘四人组里少了一人。
“这次回来,怎么不见香榧?她也金盆洗手了吗?”
几个丫鬟把小嘴一掩,笑道:“香榧她出府嫁人了,管事给她指了前院的小厮。”
烟年一愣:“她不是说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府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