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05)
看着烟年扭曲到快要爆发的面容,翠梨赶紧按住她:“娘子,冷静,冷静。”
“冷静,”烟年喃喃道:“冷静个屁!”
翠梨对叶叙川的嘴心生钦佩。
……这是何等深厚的嘲讽功力啊!三句话就能把烟年气到脑中风。
*
烟年的确被气清醒了。
大半个晚上不眠不休,她只做了一件事——骂人。
站在叶叙川那架做工讲究,用料爽快的床前,翠梨为烟年递上一杯清茶,小声道:“姐,你别骂了,歇息要紧。”
“……歇息个屁!这老阴逼装得二五八万,什么光风霁月,运筹帷幄,都是糊弄傻子的,你看他真人,嘴贱成这样,路过的狗都要被他阴阳怪气两句,还嘲讽我能耐不济,笑话,他行他来当细作啊!看看这活究竟是不是人干的!”
“小心隔墙有耳。”翠梨道。
“……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好么,不就是骗了他几次吗?他白睡我那么多回,白听我那么多琵琶,也不吃亏吧,何来那么大怨气?你知道他这叫什么?他就是鸡窝里的石头,他混蛋!”
烟年语速极快,快得跟连发机关弩似的,喘了口气,还想接着骂。
翠梨见缝插针安慰道:“烟姐你忽然昏迷,他的紧张作不得假,刚才威胁烟姐,也只是想让你好好吃药罢了,或许没什么坏心……”
有些事只有旁观者清。
烟年昏得太快,没来得及看见叶叙川那一瞬的神情,翠梨却瞧得清清楚楚。
慌乱、茫然,甚至有一丝恐惧。
不管是哪种情绪,都不该出现在叶叙川脸上。
褪去运筹帷幄,喜怒莫测的外壳,他无措得像个弄坏玩具的小孩。
但是……
翠梨忧郁地看了眼狂暴中的烟年。
后者现在正在愤愤踱步,满屋子转悠,显然听不进任何劝慰之语。
为了北周细作营的安危,为了今晚的平静……翠梨选择闭嘴。
*
在烟年的怒火中,这一夜悄然流逝。
次日天还不亮,烟年便披衣起身。
翠梨无精打采,睡眼惺忪道:“烟姐,天色还早,不如再歇息会儿。”
“反正也难以入眠,”烟年系好衣带,冷笑道:“不如起来干点活儿。”
她带着翠梨去了正院门口,板着脸孔,对守门子的小厮道:“让我出去。”
小厮恭敬得很,但寸步不让:“大人交代,午时再放娘子回院,请娘子先静心修养。”
翠梨张口欲说什么,烟年拉住了她道:“行了,这里不是容你讲道理的地方。”
那小厮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赞许之意。
看来烟娘子对叶府本质理解得很透彻嘛!
骂了一夜后,烟年已平将下来。
她一贯不喜欢为难下人,于是只颔首道:“既然不让我出门,那便请昨日那医妇人病的郎中再来替我瞧瞧,看看怎么治才不留病根。”
要求不过分,故未经叶叙川首肯,管事也痛快地放了那郎中入内。
翠梨还以为烟年终于想通了,顶着两只黑眼圈,颇感欣慰。
却见烟年三言两语打发了那郎中,独独留下了他身边的医女。
香炉散出袅袅轻烟,帐子半掩,恰好遮挡了旁人视线,让帘外值守的侍女们看不真切内里情形。
烟年半倚在榻上,淡淡睨着正喂她喝药的医女。
半晌,她以微不可察的声音道。
“说吧,你是谁派来的。”
*
世界上本不缺同行,缺的是一双发现同行的眼睛。
医女喂药的手一顿,没想到烟年的眼竟然那么尖。
翠梨震惊的目光中,烟年好整以暇道:“让我猜猜看,唔……行走间步态拘谨,插戴花样简单,工艺复杂的银钗子,应当是宫里来的罢。”
“特特找上了我,可是宫里的贵人对我有什么吩咐么?”
“娘子在说什么,婢子不明白。”那医女轻声道。
“你我都是同行,不必紧张,贵人有什么打算,直说便是。”烟年和颜悦色道:“说不定我们也可以交易一二呢?”
第45章
烟年谈事时, 翠梨一般自觉地出去放哨,这次亦不例外。
昨日烟年冰凌种之蛊发作,撕心裂肺疼了小半个时辰, 后来又被叶叙川气得半宿无眠,天刚蒙蒙亮, 她又马不停蹄地与同行密谋……
翠梨极是担忧, 忍不住进去看了几眼。
进去后才发现,或许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烟年面对那医女,就如同一匹老练的狼忽悠绵羊,不知那医女提了什么条件,她张口便回绝道:“……此事免谈, 我要的是活着带我的属下离开叶府, 而非事情败露, 被叶叙川当场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