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44)
河东有一王姓大族,本与靳家没什么关系,但王凝雪前两年通过一个远方亲戚联系上了王家,认了个不冷不热的亲。河东王氏有一嫡系子孙名唤王溥,去年及冠,听说他父母正为他物色正室人选。王凝雪暗想,若自己能够撮合此桩婚事,在两家人面前便都有脸,且她作为王溥名义上的远房姑妈,纫兰兄长的房里人,凭着这样的双重身份,还怕再受这府里上下的轻视么?
于是,王凝雪先找人写了封信送去了河东,得到回信后,她喜不自禁,带着满腹反复斟酌好的说辞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近来本不待见王姨娘,但仍是看了坐,耐着性子问她所来为何。
王姨娘满脸羞愧与诚意,缓缓道:“老太太先前让我在屋子里静心反省,我不敢出门,日日里除了自我检讨外,便是为老太太,为爷和彦儿抄写经文祈福。近日天凉了,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老太太您莫要生气,为我这么个人不值得。”
“你既然来了,也看了,知道我很好,那就回去吧。”
王姨娘道:“若是为了自己的这点儿心思,我这便回了。但此回前来,实是受人所托,有件事,还得转述给老太太。”
见王姨娘神色,老太太便让青葑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先退下了。
“好了,有什么事要说便快些说吧。”
王姨娘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将河东那边有意攀亲的事说了,问老太太意思。
老太太不语良久,随后才道:“这事我知晓了,你莫要外传,待我和纫兰他爹、他哥商榷过后再给回复。”
王姨娘闻言,便知老太太也是有些许心动的,便含笑满意退下。
翌日,老太太便坐着抬轿,到了她长子房中。
“娘?您如何亲自来了?”卧床的靳行远见着老太太,忙硬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老太太将他按着躺下,温声道:“娘儿俩,不用如此。我这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下兰丫头的婚事。她如今也大了,再过个一两年,也要嫁人了。现下正好是定人家的时候。”
靳行远道:“儿子卧病在床,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娘和长藉,帮忙物色吧。”
老太太道:“昨日凝雪来找我,说是河东王氏有意与我们结亲。他们是大家族,那看上兰丫头的王溥去年也考了进士,论家世是配得上的。你意思如何?”
靳行远喘着气,却迭声问道:“那王溥,双亲如何?可有兄弟姊妹?是否和睦?王溥本人,又如何?”
老太太道:“关于那家子,我先时倒也听说过一些消息。王家在河东一带名声是不错的,去年王溥入京赶考时也登门拜访过我,看着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只是,也不好凭外人之词和一面之缘就下定论,咱们还是要多打听打听的。”
靳行远道:“既然娘如此上心,我便也没什么,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儿子如今,这个样子,兰丫头的婚事,还得娘来操持,实在不孝。”
老太太抚摸着儿子的手背,摇头道:“说什么呢!你是我儿子,她是我孙女儿,我不为你们操持,为谁操持?这王家家大,兰丫头若真嫁他家,也不知是否能够适应得了。但她在咱们家孤孤单单了十多年,去个热闹的地方,也许还不错。罢了,八字还没一撇,我还是先把王家摸清楚再说吧。”
靳行远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只要兰丫头,嫁得好,我便也安心了。”这些年他拖着行动不便的病体苟活,除了不想让老太太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之外,便是放心不下自己唯一的骨肉。
老太太明白他的心思,起身离去前道:“你便安心调养吧,兰丫头是个好孩子,做祖母的一定会让她嫁得好。你也好好的,等着兰丫头嫁人的那天,新郎官和新娘子来给你磕头!”
这天靳以从衙门回来后,便被老太太派人请了去。仍是商量纫兰的事,老太太让他帮着也问询打听。不同身份的人从不同的渠道入手,也许能看到不同的面目,老太太希望打听到的消息尽可能详尽真实。靳以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承诺一定多加留心。
祖孙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靳以便去了芳满庭。
夜里入睡前,傅明问靳以:“爷今日去老太太那儿,可是为兰丫头的事?”
靳以颇觉意外道:“你是如何知晓?”
傅明道:“爷莫惊,这消息并未外泄,只是我观这几日府中动向,自己猜了一猜罢了。”
靳以想起先时这人屡屡未卜先知,便笑赞道:“夜心果真聪慧。”
傅明亦一笑,“那再让我猜猜,这人可是河东王氏去年考了进士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