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43)
傅明羞窘,忙牵着昭彦加快了步伐,转移话题道:“彦儿这些日子都学了些什么?”
昭彦便听话地将月余所学一一道来,靳以在他们身后紧跟着,眼中是不自觉流露出的浓浓欢欣。
翌日靳以早起上朝去了,昭彦也要去族学里听先生讲课,傅明暂且无事,便在芳满庭中将翠微山中所见记录下来,趁着记忆尤新,预备再绘几幅图。
前面来人传话说周家少爷来访。
两人见了面,还未落座,周承衍便道:“总算是盼回来了!不过明哥你昨日方回,我今日便登门了,没有耽误你休息吧?”
傅明笑回:“怎会?你这么早便来,可见是看重我这个朋友了。”
“正是如此。”周承衍道,“明哥此回随信王去翠微宫避暑,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讲来听听?”
傅明挑了几样说了,周承衍听说傅明排了一场唐大曲,惊喜不已,说道:“改日咱们也将人找齐了来排演吧!”
“百多个技艺精湛的乐师与歌舞伎,可不容易找齐。”
“咱们找燕乐与庆孙一同凑班子,有他俩,凑齐这些人不难。”
傅明却仍是摇头道:“这大曲,源自宫廷。咱们私下里排演不合规矩,还是罢了。”
周承衍闻言,明白过来,面露遗憾神色,说道:“可惜了,竟无缘得见。我也罢了,若是让庆孙知晓了,还不知要如何捶胸顿足呢!”
傅明笑道:“他不在,你且编排他吧。不过,此事既然要作罢,还是莫让他知晓的好。”
周承衍点头,看着傅明,待傅明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才说道:“明哥,我觉着,你似乎变了些许?”
傅明问道:“变了?如何变了?”
周承衍将人细瞧了许久,回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总之是变得更好看了,极富魅力。”
傅明哑然失笑道:“你且胡说,拿我寻开心呢!”
“我可没有胡说。”周承衍不欲多解释,便说及其他,又邀傅明改日再与众人齐聚,傅明应下了。
周承衍尚有他事在身,不便多留,喝了傅明亲手调的一盏茶后,依依告辞而去。
晚间靳以才从衙门回来,没回自己院子,直接来到芳满庭。
傅明让厨房重新备了饭菜,陪着靳以用了些,又替他宽衣梳发,待他放松下来,两人坐在檐外竹榻上纳凉说话,旁边燃着驱蚊的香草,却有几只流萤毫不在意那缕青烟,在低空中上下飞舞,与天上稀疏的星子遥遥相对。
傅明问靳以,离京这么久,堆积的公务可还忙得过来,靳以问傅明日里都做了什么。两人说了些体己话后,靳以告知傅明:“象贤兄自请去凉州守疆,朝廷已批准,再过几日他便要启程了。”
傅明颇觉惊讶,“怎地忽然便自请守疆了?”
靳以回道:“这些年凉州边境虽尚算太平,但也暗流汹涌。象贤兄本就是有志之人,自请守疆,也是为寻得立功的机会吧。再者,常留朝中,终究无用武之地,总归是要他去的。”
“既是如此,咱们与他好生道个别吧。”
“嗯。”靳以道,“你也莫要难过,聚散有时。”
傅明道:“我亦知聚散有时,不过好不容易再聚了,散起来倒是快。短的总是聚,长的总是散。”
靳以道:“人各有志,你们不能同行,自然是聚少离多。但我俩总是能够长聚的。”
傅明闻言,脸上笑意浅露,“爷说得是。”
抬头望天,星辰渐密,多少星粒逐渐靠拢又远离,而有些如参辰与商星,永不相会,更有些一刹陨落,就此湮灭。
傅明与靳以相依偎,傅明问道:“有一说法乃是死者会化为天上星,也有一说法是天上一星是地上一活者,人死星灭。爷认为呢?”
靳以略低首,看向傅明,忽地笑道:“这些说法我都不信,我只觉得你是我眼中星。”
赳赳武夫蓦然讲出这样一句,久久回响在傅明耳中心间,令他再难思及其他,纵使如何敏捷善言,却是无话可对。
读尽诗中风月篇,都不及此人一句,原来情滋味,须得亲自尝过,才知究竟是如何销魂。
傅明在靳以怀中久久无言。荷叶上一滴水珠悄然滑落,坠入池中铿然作响,傅明回过神来,再抬头看时,玉绳低转,方知时光暗移,夜已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水泻赠君,勿薄细碎仇”化用自唐代诗人刘叉的“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
第23章 章二三
自夏入秋。
而今王姨娘在府中受了冷落,眼见数月已过,无论自己怎样小心讨好,老太太和靳以对她仍懒怠理会,便夜夜辗转难眠,心里不断琢磨着如何翻身。七夕时,府中女眷乞巧,王姨娘见纫兰出落得亭亭玉立,穿针引线的功夫也颇为熟练了,忽地便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