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难撩(100)
山水青翠,桃花漫野。
闻澈转身看向“皎月”,炫耀一般晃了晃画轴:“皎月,瞧见没,你蘅姐姐偷偷画我呢……她……”
话说了一半,闻澈忽然看到不太对的地方。纵然画中人身形与自己一般无二,可是他的颊侧有一颗不怎么显眼的小痣。
闻澈没有。
他的呼吸滞了一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什么滋味。
“想来是误画上的罢……”
闻澈随手拆了其余的几个卷轴,却发现无论是哪一幅,都有那样一颗痣,朱笔点就,显眼夺目。
就这样一颗小痣,却似一块炽烫的烙铁,虽画在宣纸上,却又像顺着闻澈的指尖,烫进心口。
他认出来了,画中是燕云山。
是燕云山上无边无际的桃林。
画的落款都是元蘅,但是却多了两字——容与。
容与容与容与……
每一幅,都是容与
闻澈的指尖已经变成了冰凉的。
最后一幅,是翻腾的衍江水,以及岸边的玄袍少年。
还有另外的四个字。
——思君不及。
第44章 误解
茶碗中的清茶已经凉透, 但是却没有人动。倏然,碗盏落地碎成片,还有些溅在地面上掉落的画作上。那颗鲜红的痣如同被瓷片划破后渗出的血珠, 画中如仙的君子霎时看起来惨淡清凄。
徐舒急切地叩门,却没听到应答。
自打闻澈怀抱着几卷画轴回府后, 便将自己锁在了房中, 无论他怎么唤,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他不大明白, 今日是与元蘅争吵了么?以往两人争吵的次数也不少, 却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殿下, 你闷在房中好生让人担心, 你与我说一说, 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被徐舒问得紧了, 房中的闻澈才开了口, 平日里说起话来声音如金似玉清润温和的人,此刻却沙哑难抑:“让我静一静。”
或许只要静一静。
只要静一静便能想明白, 元蘅是在意他的。那句“思君不及”或许已是前尘往事。
可是那些过往的疑虑此时蜂拥着席卷而来。
他不是头一回听到容与的名字了,之前他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 当初在衍州的帅帐中, 元蘅挑开帘子便扯住了他的衣袖,那般好看的眸中却含了湿润。
她唤的,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他与容与究竟有多像呢?
连他自己看到画像都险些认错了。
元蘅那日所将他错认的那个故人,就是容与?就是这个精心绘就的画中人, 以及那刻骨疼痛难忍的——思君不及。
“好一个思君不及!”
闻澈挥手将所有的画拂到了地上, 垂眸看着满地的容与。
笑的、手执经卷的、挽弓的……
多精巧的画,多用心的笔触, 多遗憾的璧人……
闻澈面色惨白,甚至站不太稳。可却又笑出声,灼烫的泪滴落在画卷上,晕湿了画中人的衣角。
故人……
他是被错认成的故人。
“你将我当作他了对么?元蘅 ……”
漫长的自我责问,那种痛感却愈发清晰,闻澈根本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哑着,缓缓蹲下来抚着那些画,“我只知你心冷,却未料想你心狠,藏着这样一柄温柔刀,要生生剜死人……”
“他平素怎么唤你的?叫你蘅儿对么?所以你不许我这么唤你,是也不是……”
空寂的房中,碎落一地的瓷片,一片狼藉。而闻澈就这般问着,问着这些他无法当面对元蘅问出口的话,最后只变成自问。
回答他的,是“思君不及”。
***
赤柘部异动越发明显,此次西塞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太安静了反倒不对劲。为了提前预备,筹集开战的粮草辎重,朝中忙得不可开交,翰林院亦是如此,连要做的事都比寻常多了不少。
忙了一整日的元蘅直到日暮才终于得空饮了碗热汤,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听人说闻澈病了,连皇帝的召见都推掉了。
分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会忽然便病那么重了。
元蘅心中不免多了挂念,将手头要看的文书迅速地翻拣了一遍,处理好这些琐碎之事,才抽出空来让人备了车去王府。
徐舒瞧见元蘅出现,惴惴不安一天的心才终于沉下去了:“您可算来了,我险些要去侯府寻了。”
拢紧披风,她蹙眉:“病得很重?”
“没有。是昨夜殿下从侯府回来时,面色难看极了,今日将自己锁在房中一步不出,水米未进。我也不敢问啊……”
徐舒说得很是委婉,甚至不敢问元蘅是不是昨日在侯府两人有什么口角争执,生怕一不小心又添把火。
关于昨夜,元蘅只记得她去劝知堂前,闻澈还在兴致勃勃地翻看她的画作。等她回雪苑时,人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