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口难言(94)
顾知忧坐立难安,又拿起手机主动拨出去,心里声声祈祷,阿愿,快接电话。
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顾知忧咬住下唇,在微信聊天框里输入【阿愿,看到回我电话】,发送。
不管不顾这样焦灼的催促会不会破坏她的形象,顾知忧只想听到时愿的回应,或者确认她安全无虞。
没有任何食欲,顾知忧静静呆坐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地板,像是要凭空找出一个洞来。一刻不清楚时愿的动静,一刻难以安宁。
心跳忽快忽慢,顾知忧又觉得自己草木皆兵,行迹荒谬。一个上午没接到电话而已,至于吗?
至于。
坐也坐不住了,顾知忧踱步到玻璃窗前,阳光晒眯了她的桃花眼。
琢磨了通过别人联系上时愿的可行性后,顾知忧给时瑶打了电话。
时瑶接的倒快,“喂。”
顾知忧哑然,想好了的话卡在喉咙,“……时董,你知道阿愿在哪里吗?”
隔着电话,时瑶并未听出压抑隐忍的哭腔,只觉得顾知忧那边的信号似乎有点延迟,好长时间没传来声音。换上性子燥的,估计已经挂断了。
虽然时愿向她报备要出去散心,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动身了,但是时愿具体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
时瑶回答得言简意赅,“我不在上海,阿愿没告诉我她会去哪里。顾总有什么急事吗?”
她能有什么急事?
不过是满腔的爱意等着向某人告白,又巧合地联系不上那人,穷极无聊的胡思乱想罢了。
“没什么事,只是联系不上她。”顾知忧的心像被蹂/躏成一个纸团,经脉接得错乱,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疼。
除了客套的礼貌外,说其他话的力气都被抽尽了,顿了一会,“谢谢时董……时董再见。”
电话挂断。
时瑶望着退出通话的手机,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她刚想提醒顾知忧,时愿没把手机带在身边,不要白费力气去联系,人过几天就回来了,向来沉稳自持的顾总就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
顾知忧盯着漆黑的屏幕,心狠狠坠落在地,摔得粉碎。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双腿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后背渗出冷汗。她扶着落地窗的玻璃缓缓下蹲,指腹摩挲出印记,抱膝坐在地毯上。
怎么办,时瑶也不知道阿愿在哪里?
她彻底找不到她了。
顾知忧摇着头,不肯轻言放弃,她执著地认定,还有别的办法能联系上时愿。
只是她暂时没有头绪。
脑海里飞速检索关键词“联系方式”,嘴里念念有词,终于在混沌中捕获一缕破碎的灵感。
像是溺水绝望的人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筋疲力竭也不肯撒手。
床头柜抽屉里的木盒,收录了时愿提笔的同学录手帐,联系方式一栏,时愿也没有遗漏填写。
只是那串数字,她没印象了,只依稀记得,不是时愿现在的手机号码。
回去一趟吧。
太阳在烟岚云岫中肆意耀眼,阳光积攒够了灿烂的光辉,刺破苍穹,从背后拢着顾知忧的肩膀,慷慨地赠予温暖和希望。
露出开怀的笑意,顾知忧酿跄着起身,麻利地将钥匙与手机塞进包里,砰地摔上办公室的门。
出了地下车库,顾知忧握着方向盘,手心冒汗。
忧心焦灼转变成无穷无尽的紧张。
顾知忧忐忑不安地想,要是那串数字也不能帮她联系上时愿,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或许那串数字没有任何含义,只是临毕业的时愿胡乱排列组合出来填补空白的。
毕竟身为同桌的她们早已交换了手机号码,时愿没有必要再书写一遍。
川流不息的街道在午休时间浅眠,斑马线两端没有行人过客,顾知忧仍然不敢踩下油门。
愈是归心似箭,愈不能莽撞地逞一时之快,顾知忧目视前方,腰杆挺得如墨竹林立。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追光者》:“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时愿从来没有袒露过爱慕的感情,反而以朋友的身份陪了她十年,对可能引起怀疑的蛛丝马迹遮遮掩掩。
到头来还要从外人口中探知,时愿是喜欢她的。
顾知忧自作多情地想,时愿不就在扮演影子的角色吗?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永远不会离开她半步。
可当她找不到时愿了,才蓦然发现,自己错得多么彻底。
时愿不是影子。
时愿是青睐她的一束光:照亮迷惘的阳光,抚慰伤痕的月光,亲吻孤寂的星光。
影子消失不见,是因为光躲起来了。
飞奔出电梯,高跟鞋散乱地踢在玄关,东倒西歪。玻璃瓶里,娇艳的玫瑰望着主人慌乱的步调,未得到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