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多了个道侣(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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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崩塌。
玉京那测定地脉的定灵针骤然间偏移,那一枚始终微弱摆动的石针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上头一道道裂纹攀升,好似要彻底爆裂。就在地脉被彻底搅动的时候,玉京上方忽地浮现了一道清透的剑影,在数息间便落向了大地。剑影好似敲入大地的楔子,要将那如狂潮般掀动的大地抚平。山川下陷,深渊纵横。剑气如游走四面的风,掠过了山脊,掠过了满是嶙峋石块的河床,掠过了那开裂的巨沟,一点点地压下了奔涌的浪潮。
可就在地脉逐渐地恢复平静时,一轮阴惨的、黑色的怪日自东方升起,逐渐与天地间那轮绚烂的烈阳叠合在一起。黑影一点点地吞噬炽热的明光,仿佛要将天地拉入永恒的寂灭之中。
“那是烛龙之目,地脉遭到的创伤不可完全修复,他终究有一日会破封而出。”沉玉璧立在了玉京峰头,抬头望着天幕那轮被黑影重叠的日。
“破封而出又怎么样呢?大不了斩他一次。”楚璧抬头,眉眼间满是意气风发。
“烛龙曾经是与娲皇同行的护道者,并非是一开始就反对人族的天妖。”浴红衣叹了一口气,手中是早已经尘封的卷宗,“他曾经与娲皇一道驱逐瘴雾与晦暗,在人间建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如今的烛龙已经堕入了邪道中,恐怕那消失的晦暗,要重新笼罩山河了。”
“那湛师姐和二师姐——”明月风犹豫了片刻,面露忧色。
“这片天地不是她们的责任啊。”浴红衣轻语。妖族西迁立国风灵是师祖执掌教之位的后几年,师祖一心求道,懒得管顾外间的事情。比起昔日在天罚之下魂飞魄散的祖师,师祖的下场其实也不大好,在辜负了自身职责之后,登仙无路,转生无门。
“说九州玄门一句忘恩负义,其实也不为过。”数千年来,人族、
妖族纷争不断,“传道之恩”荡然无存。妖族与人族各有不是,千载的矛盾,其实很难说清楚对错了。他们或许不欠那群妖类,却是实实在在欠了妖主的。这样的九州凭什么再度取得娲皇道统的传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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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在晦暗的云层间缓缓前行。
湛明真盘膝坐在了舟头,抬眸凝望着那诡异的日轮。
“地脉逐渐平静,可封印松动得更厉害了,幽冥之影逐日,烛龙他……快要出来了。”湛明真喃喃低语,她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自从与李持盈重逢后,她渐渐地遗忘了醉的感觉。
李持盈没有阻止湛明真,她在翻看来自同道们的讯息。
过情关外的造物人和入执的修士已经全部被扣住了,刀聆风在九州奔走,与同道一起镇守地脉,不给心有贪念之人可趁之机。虽然一切都向好发展,可烛龙不除,九州终不得最后的清静。反手将鸿蒙令扣在身侧,她郑重道:“回玉京。”
“不要。”湛明真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凝眸注视着满是困惑的李持盈,托着下巴道,“九秋长老拿到了天工一脉造物的卷宗,里面记载着造物人的一生,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李持盈沉默数息,问道:“谁?”
“流丹呀。”湛明真笑吟吟道,“她从公输澈以及相君的手中拿到了比残缺的药王谷传承稍微齐全那么一点点的丹方做研究,一直将他们当作好友。她的认知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接触对方时被扭曲的,她本身……唔,怎么说呢?她本身也算不得一个正常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看到了卷宗中记载了一件东西,当初依稀间听烛龙提到过的幽冥之毒,那是什么东西?”
李持盈避开了湛明真的双眸,轻声道:“我不知道。”
湛明真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松开了酒盏,抬起了手点在了李持盈的衣襟:“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想去一次封印之地,在封印之时,我听到了悦耳的树叶摩挲声,好似摇动的铃声,我还嗅到了浅淡的花香……那不会是涅槃之种吧?”
“不是,涅槃之种已经被我卖了。”李持盈的语速极快,她想要握住湛明真的手,却被湛明真一把甩开。湛明真凝视着跪坐在了蒲团上的李持盈,缓缓地起身。她弓着
腰,手指转而揪住了李持盈的前襟,视线不曾从她的脸上挪开分毫。
李持盈也抬眸与湛明真对视,一双清湛湛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光,好似清江秋雾。
“你知错了吗?”
“你后悔了吗?”
“你……”骗我了吗?
后头的几个字尚未出口便被风吹散。
湛明真拉着李持盈的衣襟缓慢地、往后退,眼眸湛然明亮,宛如星辰。
李持盈抬着头,直勾勾地望着湛明真,她没有起身,而是缓慢地、跟随着湛明真的节奏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