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489)
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小山只剩下山麓的一层,土豆块堆积,再吃一轮,就能见底。白木青用筷子夹起土豆,继续往嘴里塞,但刚塞到一半,她身子猛地一弓,一声干呕,手里的筷子飞了出去。
她连滚带爬跑去厕所,蹲在蹲便器边,呕得浑身发颤,刚刚吃进去的食物,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尽数从身体里倒了出来。美食们原路返回,途径肠胃、喉管、口舌,最后溜进了水道里,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自然。
白木青吐了很久很久,开始时,还勉强保持平衡,挺立不倒,但最后浑身脱力,只好损失点形象,靠在抽水管边,迎接一阵一阵的反酸。
持续的呕吐之后,她胃里已经没了东西,但是反胃不止,只有吐酸水,喉管被烧得火辣,胸腔里仿佛被火钳撕了道口子,要将所有的液体都掏干。
到最后,白木青都顾不得脏,瘫坐在厕所的地板上,头靠住瓷砖墙,剧烈的呕吐榨干了她的力气,连眼皮都支撑不起,只想倒头睡去。
这是一次凶残的呕吐,但却不是第一次呕吐,也不是最凶残的一次。她已经吐了很多次,也算是有经验之人,知道自己命硬死不了,歇一歇又能站起来。
以往柏情心情不佳,就会借吃消愁,明明味同嚼蜡,但因为吃了东西,心情会得到改善。如今的白木青,保有同样的习惯,只是吃得更多更快更猛,想要镇压情绪的汹涌,但是情绪却越发势如破竹,把任何镇压都镇压了下去。
日积月累之下,她的饭量与日俱增,终于得上了暴食症,难受发作时,病也发作,控制不住地吃东西,一吃就停不住口,直到呕吐为止。
好像只有呕吐,才能让压抑的情绪宣发而出,换来身心短暂的安宁。
厕所里静悄悄的,喷洒上水珠汇聚,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汇成一大滴,掉落了下来,正砸在下面人的脑门上,浸出一圈冰凉。
白木青的眼皮动了动,不知自己昏躺了多久,衣服和裤子都湿了,沾满了地板的水渍,黏塌塌地沾在身上,在这大热天里,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撑着洗水台爬起来,拉拉拽拽地脱掉衣服,赤身裸.体,挪回到床上倒头就睡。夜深了,凉意终于渗透出来,摩挲着肚皮,打着圈儿。
白木青的胃开始泛疼,她拉过被单的一角,盖在肚子上,接着蜷起了身子,膝盖往腹部收,下巴往胸膛凑,本来长条的一个人,缩成了个烤熟的虾米,在不大的床上,显得娇小玲珑。
她现在脑子太乱了,回忆翻飞,乱成一锅煮糊的八宝粥——想得越多,情绪就越多,情绪越多,胃口就越膨胀。她得快点睡过去,暂停这周而复返的“病症发作”。
她知道自己很强大,很勇猛,都不消吃药,睡一觉,做个像样的梦,第二天醒来还能接着觅食。
……
菌宝,晚上好呀,我今天又看见你啦。
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因为呀,我之前已经看见你好多次了,只是之前都是我去偷偷看你,但是这次你来到我身边了,我第一次离你那么近。
我今天匆匆扫了你一眼,你还是那么好看,眼睛像一对夜光琉璃珠,头发有几缕搭在肩头,软绵绵的,像是睡着了。你应该也看到我了,但我猜你没有看清楚,因为我一直弯着腰,低着头,就算起身拿纸巾时,也偏着脑袋。
我藏得那么好,你肯定看不清楚的哦。
但我有注意到,你今天买了袋蔓越莓麦片,一双拖鞋,还有三盒热敷眼罩。麦片是周末时早上吃的,拖鞋是洗澡时换用的,眼罩是看书后热敷的。我说的对不对呀?
看来你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哦,作息规律,三餐正常,还有适当的休息和个人时间。看见你过得不错,我就开心了。
我过得也很不错,我住得很好,穿得很好,睡得很好,每天吃得还很多,一吃可以吃好大一盆呢,如果超常发挥,还可以把盆给啃了,现在两个你来,肯定都吃不过我的!
我什么都好,什么都很满意,就是……就是有点太想你了,哈哈哈。
我好想你呀。
我好想你呀。
之前答应离开你时,我就知道我会想念你,但我更以为的是,随着时间的抽移,我对你的想念会逐渐淡化,得到控制,我能够小心翼翼地珍藏,该收的时候就收敛起来,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我想得很美好对不对?但是它却不是我想的那样呢。
随着时间的增长,我好像更想你了。
它像是一块病灶,起先细小、轻微,但是时间一久,蔓延开来,伤害性也就越大,它会转移、感染、恶化,病化的细胞在全身游走,让全身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