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488)
每次她远远凝望,来珺会从沿湖东路走来,一路走进意研所,不曾察觉有人偷望,所以也从未回头。正因为如此,白木青没有心理负担,可以放心大胆地偷看,一双小眼神神采奕奕。
白木青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偶尔去湖边看看,生活稳定,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没有过不去的回忆,也没有无法克制的相思之痛。
如果来珺没有来这家超市,白木青相信自己会一直稳定下去,比铁打的收银台还稳定。
那一天,收银台前排了长队,来珺藏在人堆里,面孔被遮了个七七八八,但白木青只消一眼,就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两人之间,差了四个人的距离,但却是分别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
白木青瞬间慌了,她积累数月的沉稳,在“大难”面前乱了阵脚,一下子溃不成军,化作了手部的震颤。
她正帮客人收捡物品,拿起酸奶瓶往袋子里塞,鼓鼓的袋子,七翘八拱,物品已经溢到袋口,一致拒外,不肯接纳这最后一瓶酸奶。
塞了几下,都没成功,这下一排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手上,白木青心里打颤,眼神虽然看向货物袋,但是余光一直斜侧,试图捕捉来珺的动静——她好像一动不动站着,直直望向这边。
她注意到她了吗?注意到她手部的残缺了吗?
白木青手部脱力,玻璃瓶从掌中滑落,与地面相撞,奶液伴着玻璃碎渣横飞,打在收银柜上、货物架上,以及她的腿上。
顾客已经付了钱,见东西碎了,心疼极了,连连念叨:“哎哟,你怎么搞的!连东西都拿不稳,这要退钱,要退钱啊——”
队伍里有个孩子,被母亲抱着昏昏欲睡,却被碎裂声猛然惊醒,瞬间张就大了口,哇哇哭叫,想离开这对儿童不友好的地方。
人群开始骚乱,白木青赶忙弯腰,去捡玻璃碎渣,但是碎渣上全是奶液,她扒拉了几下,沾上满手的污渍,手部的残缺,在这一刻变得格外严重,所有人都目视她的动作,看尽了她的狼狈。
动静闹得太大,主管跑了过来,见了这一地狼藉,耳里灌入顾客的数落,心里一急,斥责跟珠子一般倒了出来,直冲白木青的背脊:“别捡了,麻利点!用纸稍微处理一下,快点把东西装好!”
说完,连忙又对顾客赔礼道歉:“真不好意思,打碎的东西我们免费赠送给您,您看可以吗?”
顾客心情不好,嘀嘀咕咕的,毕竟损失了3块5毛的酸奶,他瞅着都心疼。
白木青抽出纸巾,又蹲下身子清理,整条队伍,又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饱含看戏和催促的双重意味。
白木青不怕丢脸,但怕来珺看到她,她全程垂着头,藏着脸,脖颈弯曲,身子尽力压低,一方面想快速处理完,一方面又怕起身后,与来珺正面相对,纠结之际,整个人越发慌张,地上的狼藉也越发凌乱,变成了车祸现场,酸奶像极了满地血浆。
来珺对热闹不感兴趣,只是见那收银员慢吞吞的,她等得不耐烦,一脸的冷漠。如果再磨蹭下去,她就放下东西,绕开人群直接走人。
她身后的顾客倒是有闲情逸致,看了半晌的好戏,也不心急,忽然促狭地一笑,对身边的同伴道:“你看看那个人,她像不像是一只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0章
当天白木青被超市辞退,拿了一个月的工资,扣除了赔偿酸奶的钱。
她脱下超市工作服时拇指与食指触碰那布料久久捻摸——这是今年以来,她穿过的质地最好的衣服扎实又吸汗可以洗好多回,洗了还不掉色。她原以为一直穿下去衣服就会被她据为己有,没想到这才一个月就得脱衣走人。
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她已经形成了习惯,会时不时拉扯袖部——衣服褪色严重,蹭着蹭着,胳膊上就染了一圈青黑得将袖筒往下扯,遮住大半,免得人家以为是纹身纹成了一副鬼样。
回家的路上,路过烧烤摊她买了好些东西烤羊串、烤土豆、烤西红柿、烤茄子用锡纸包了一袋一路走一路散味儿能把方圆十里的野狗招来。
没了工作白木青提前下班赶上了正常饭点。她把锡纸包一开,往小木桌前一坐,开始啃食起来。
肉串、土豆、西红柿、茄子……她荤素不分,整零皆可,一串接着一串,一包连着一包。
她今天毕竟有钱了,敞开买了好些,食物堆成了座小山,盎然耸立。这些东西,足够正常人两天的饭量,但她仿佛有双倍的胃,一刻不停地往里送。
半个小时过去,小山折了一半,都被白木青收入腹中,一顿吃了一天的饭量,肚皮都鼓了起来,但她没有停歇的意思,撸起串子接着啃,烤食本来香辣,她却不怎么嚼,只往肚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