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470)
“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可以这么说她的。她那么好,那么可爱,你不能这么诬陷她!”
贺清一怔,面色赤橙黄绿,越发难堪,最后气急败坏,提起包摔门而去,走还摔下了一句话:“真他妈犯贱,你死在她手上得了!就算被折磨死也没人管你了!”
挨了诅咒,来珺浑身的气力一卸,瘫在了沙发上,再没了说话的勇气。
每次都是这样。
她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求死不能,但每次将要得到拯救时,可以脱离苦海时,又会亲手毁掉,然后狼狈地跑回柏情身边,领受下一轮的折磨。
每次都是这样。
不管被折磨得多狠,状态有多狼狈,她都会跑回她身边,不管不顾地再次跑回去,回到她身边。
谁也没办法救她,因为她自甘堕落为烂泥,总是也扶不上墙。
…
家里,柏情坐于圆桌旁,面色凝滞,连平日嬉笑戏谑的步骤都省却,怒火展示得淋漓尽致。
来珺见了她,胆先寒了三分,心缩成一团,转头就想逃离。她硬着骨头进去,但骨头却在颤抖,连带着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真行,你这一跑,把警察给招上门了,目的达了吗?警察叔叔们,是不是要来抓我了?”
来珺声音发涩:“我什么也没说。”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来珺没答话。
柏情站起了身来,背对窗户,挡住了她所有的日光。她轮廓模糊,但眸光却异常清晰,压迫感凌厉。
“怎么不说话了,要我想办法让你说吗?”
来珺心里一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要,不行,呜呜呜,你别这样……”
她越哭越大声,极力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话。
“我快坚持不住了,呜呜呜,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面对警察的时候,我真的要说出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要逃出去,但怕伤害到你,呜呜呜,我快坚持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吗?”柏情面色不耐。
来珺不住抽噎,噙着满目水花,试图看清她的脸庞,“你不是她,我知道你不是她,所以你不会懂……”
话未说完,她越哭越绝望,直到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柏情见她哭得难受,少有地没有动手,任她完成自我摧残。
这些日子,来珺没少哭,但是这一次哭得尤为惨烈,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干净,泪水压榨得一滴不剩。
泪水流干之后,她断断续续抽着气,身子也是一涨一落。她抬起手,抹了把眼泪,让视野变得清晰。
世界清晰起来,包括柏情的眉目,还是那张皮相,那副眉眼,连额发的弧度都未差分毫,真实到令人心颤。
受惯了她的打压,她小小的一次温柔,都能让她感激涕零,珍惜不已,包括此刻默默地凝视,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来珺眼眸睁大,抽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是你长得太像她了,所以让我把你当成她吧,就一分钟,就当一分钟!”
来珺抬手,将脸上的泪痕尽数抹净,还理了理发丝,怕自己没了形象,太过凌乱。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她抬头望向对面那人,挤出了笑容,笑得温柔至极,眼中承载了满心的喜欢。
“学姐,我好想你啊,每次见到你,我都好高兴的,因为我又能看见你的样子了。我记得你眉尾的形状,也记得你唇瓣的轮廓,就像是现在这样,清晰地在我面前。但是我们又分开了好长时间了,长都来我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得来我都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不是现实里……你在外面还好吗?总研所是不是做了很多的反击?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你是不是找得好辛苦好累?他们有没有拿我威胁你呢?”
“我想……你在外面一定很难吧,是不是有多人开始怀疑你,攻击你?总研所、管理司、来访者家属,还有我的家人,他们是不是都怀疑你,都给你施压了?面对那么多压力,你一定很难吧?你很难的,你肯定比我更难的,你肯定比我难很多的吧……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坚持住,我要相信你,我不会向任何人举报你,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你的不好!既然分不清现实和幻境,那不管在哪个世界里,我都要守住你,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我要亲眼看着你好好活着,每天都出现在我面前……”
来珺笑得更甜了,眼眸中都放出了泪光,一闪一闪的发亮,像极了夜空的星芒。
“我记得上大学时,隋教授说过,我们会到跨越□□的沟壑,潜入到意识的深处,和无数放电的神经元互动融合。会看到无数人的面孔,第一张,第十张,第一百张,第一千张,也许我们都懵懵懂懂,不知如何面对。但到一千零一张时,我们会豁然开朗,游刃在神世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