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309)
这就意味着易双全又得经历一次情绪震颤。但也因为在围楼之中已经撕完心、裂过肺所以这一次来得格外平缓,顾征明和徐洁听说管华已经去世担心他承受不住,但他只是淡然地说了句“没事”想一个人留在病房中缅怀。
不过警方没给他独处的机会,加班加点找他谈话,还原“案情”经过。
事实证明,来珺和白木青之前的推断,基本正确。
易双全接到第一封威胁信后内心不安,再加上考虑到管华的意愿,便没有立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带着她离开了医院,到了没有时间感的洪洞山鸣溪村同时也是他们度蜜月的地方。
到达鸣溪村的第三天也就是15日管华便死了河边她的遗愿是埋葬于洪洞山脚下易双全便只身开车返回通知家里人准备后事。
但是在返程途中他一打开手机,便收到了第二条威胁信,恐惧之激和丧妻之痛一碰撞,易双全的焦虑症瞬间发作,当即方向盘不稳,车尾一甩,撞到了后面的车辆,自个冲下了山坡。
山上巨石横立,好歹将他的车身挡了住,但是颠簸和撞击之下,头还是磕到车门,大脑受了结实的一颤。在半昏半醒之际,他听到有人接近了车门,似乎在讨论是否搭救,之后他便晕了过去,没能听到讨论结果。
不过现在结果已经昭然若揭,接近车身的两人没有伸出援手,把易双全晾在了半山坡上,直到后来有村民经过,才发现失事车辆,捡回条命来。
移意结束时,专案组还在加班加点干活,查找接近车身的嫌疑人,但来珺醒来后,直接宣布可以不用再查,接近车身的要么是后面车辆的车主,要么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傅览之知道后,直叹气,又直呼庆幸,得亏诚邀了意识小组来,不然别说10个小时,可能20个小时过去,他们还在加班的路上。
接到这番“过奖”,来珺眉头都没皱一下,算是大方承认自己用处惊人,白木青倒是安慰起傅兄,表示那接近车辆的俩人士,虽说没有违法犯罪,但见人受伤还不报警,着实应当追查到底,逮起来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
不过警方没空搭理那俩货,注意力一下子从脚印所属者,转移到了薛可愿身上,也就是威胁短信的发送者,她间接造成了车祸的发生。
六年前,薛沉死在了珞一医院心外手术室,薛可愿拿着尸检报告,有起诉主刀医生的意思,被珞一的缺陷委员会和综合接待办联合疏导,他们向她解释:医学有限制,手术高风险,薛沉的死因,是技术上的失利,而不是主观上的失责,医生不应承担法律责任,请家属节哀顺变。
薛可愿拿走了尸检报告,再未在珞一医院出现,但她只是人退了场,但追责声却从未缺席——六年之间,她坚持给易双全发送匿名短信,问候他的技术,问候他的责任,问候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脸面与良心。
易双全从未回复,但也从未求助,默默消化每一封短信的指责,直到顾征明顶了他的班,被田双和宋一倩打伤。他换了手机,弃用了原来的手机号。
这次警方摸到了藤,便顺出了瓜,把原来号码的短信内容恢复,和最近的两条一同整理,摆到薛可愿眼前,以《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其进行处罚。
来珺对薛可愿,一直很感兴趣,在围楼中,她冷静、敏锐、克制,明明是案件的关键人物,但却伪装到位,逃过了她和白木青的“暗中观察”。
不过这一性格,与她信息工程师的职业相符,也与她的行事作风相符,和田双、宋一倩的粗暴不同,她采用了“细水长流”的复仇方式,一封封短信堆积起来,像是一簇小火,慢慢煎烤易双全的心脏。绝不一刀给个痛快,而是用长锯在伤口反覆拉扯。
来珺觉得,有必要亲自会会她。
薛可愿在拘留所关了三天,经受了民警精神洗礼般的教育。在被释放之前,她见到了来珺。
薛可愿性情偏冷,戴着眼镜,透着一股斯文的冷冽,目光经过镜片一过滤,专注中镶上了锋芒,一看就是静而不柔,冷而不怠。
不过她冷,来珺更冷,在冰冷这一领域,来珺从未输过,在会客室的桌前一坐,目光往她身上一落,看得她浑身不舒坦。
“你就是唤醒易双全的意识师……怎么,在他的脑子里有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你,”来珺目光上抬,少有地透漏了移意信息,“易医生一直都知道,短信是你发的,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们这次也不用大费周章,寻找所谓的‘绑架者’。”
薛可愿的目光依旧寡淡,反应廖廖,“你还看见我父亲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