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番外(91)
溜达到祝长舟寝宫前,见树抽新芽,我才恍然发觉春近了。
祝长舟消息灵通,早早迎在门口,我快步上前,催着她进屋——天气尚寒。
明庭添了炭便退了出去,我和祝长舟相对无言。祝长舟劝茶,我道:“不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表情,便把茶盏放下了。
——你瞧,深宫锁狼鹰。
我半垂眼眸:“适才公爷求见。”
祝长舟柔声道:“臣父想来是想念陛下了。”
鬼话连篇。
我不愿见她这副做派,索性直说:“公爷要我纳妃,你怎生看?”
“公爷何敢要求陛下纳妃,”祝长舟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自然由陛下定夺。”
我盯着她的眼睛说:“程氏女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梓童乃是总角之交,此女纳入宫中与你为伴可好?”
祝长舟听见程氏反而微微蹙眉:“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陆氏女也有心入宫,倘若纳了程氏,自然不可冷落了陆氏,恐怕日后这宫中……”
她话说半句,我闻弦歌而知雅意:所谓制衡之道,纳了左丞家的程攸宜,就不可不纳右丞家的哑娘陆凤童。这两尊大佛往后宫一搬,先不说我这性别的问题保得住保不住,就是干供着,也免不了明争暗斗,毕竟前朝左右丞就隐隐不对付。这种不对付在某种程度上正是我需要的,但我没必要在后宫也给自己找不痛快。祝长舟这句话着实说到要害处,只是她岂不是在拆她爹爹的台?
我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祝家父女的计策,祝公爷不想开罪程丘,来我这唱了白脸,祝长舟再体贴地唱红脸,如此,无论如何我都拿祝家没办法。
我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是极,既是如此,朕拟诏,宣告天下这后宫从今往后只有皇后一人,凡谏言纳妃者,以谗上论处,可好?”
祝长舟将视线从我的眼睛移到鼻子处,似是在飞快地思考,艰难道:“臣妾以为,不妥。陆右丞参臣妾一本善妒,臣妾恐怕难以在宫中安坐。”
我发觉出她的不对劲,有心试探:“是朕思虑不周,依你之见呢?”
“此事不若容后再议,陛下以为如何?”祝长舟道,“河未浚、州未平,陛下,非是臣妾多嘴,老臣未免操之过急了。”
我哪里想听这个,顺嘴道:“既然如此,卿卿何不入朝,先前提起此事,你总是不应。”
祝长舟面色一僵,盈盈下拜:“臣妾知错,不敢妄议朝政。”
我没想到她这回反应这么大,忙伸手去搀:“这是做甚么,快起来。”
我把臂一托,祝长舟纹丝不动。
她低着头,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臣妾有事欺瞒,求陛下责罚。”
我也不与她较劲了,索性也往下一跪:“不该说‘求陛下恕罪’?”
祝长舟趴伏下|身,闷声道:“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皇后是朕的脸面,朕还能自毁颜面么?且放宽心。”我只得如此说道。
祝长舟没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只道:“臣妾不知道从何处言讲,求陛下容臣起身研磨。”
我奇道:“研磨作何?早该起来了。”
祝长舟谢了一回,行至桌前,铺纸研磨。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我见过祝长舟的字,绝非是她现在的笔迹。
待等她写毕,我定睛一看,写的是——
忠勇营廖永。
忠勇营廖永?!我心神大震,猛然抬头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祝长舟又要往下跪,我神思不定,只想阻止她,便没想那么多,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等等,别跪。”
“镜湖城外树林射箭于我之人是你?”我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难以置信,“是了,你既然有此能耐,模仿老廖和我的笔迹也便不是难事。”
那天箭射过来后,我在树林中并未发现可疑人迹,紧接着祝长舟就带人出现。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说,这确实令人生疑。
只是祝长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双手垂在身侧,淡淡道:“是,当时想送个军功给你,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我道:“是我自己没有把握。”
还没等我发问,她便都交代了:“我叫人引他送火引于地道口,埋伏一好手以飞石击其膝弯,由是跌扑自焚,以造天也助你之象。”
我笑道:“这算什么欺瞒,分明是神机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