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番外(77)
这回换她打断我,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我的:“不会有了,要用真心换真心嘛。”
我虽然知道她没有什么旖旎的意思,还是不由自主地笑说:“如此甚好。”
我二人相视而笑,心思各异。我终于有机会问起一事:“说起来,周鸢娘究竟是何人?”
祝长舟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来:“从来便没有周鸢娘。”
“什么?那当铺邻家糕点铺的李伯——”
“十两银子的买卖罢了,”祝长舟眨眨眼,“大人不会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这个世道,什么口供买不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冷:“那周家家传的镯子也是假的?”
“原本是。”
“什么叫原本是?”
祝长舟取出一个镯子递给我:“周永英来找我,就把这个给我了。”
我接过镯子,五味杂陈:“这个镯子不是家传的吗,怎么这是要传儿媳?”
“醋什么,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来求合作。”祝长舟嗔我一句,我倒舒坦了。
但我仍对祝长舟作伪证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假作周鸢娘,就是为了将周家的事摆到台面上来?周永英能找到你,岂不是也知道此事,周家还能够信任你吗?”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祝长舟道,“那位已经决心要动手了,周家就只有一条路。他们动我就是要受两面夹击,岂会作出这等蠢事?自然是希求周鸢娘能够翻了口供,他们才有回转喘息的余地。”
我思路清晰起来:“如此说来,你倒是做了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家不找你,便可打压周家,若周家找来合作,就可以坐地起价……”
“是了,”祝长舟拊掌笑道,“这可是浚之的基业,我哪里能冒一丝险。”
说得倒是好听,我笑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要助周家了?那镯子又是怎么回事,听着倒像周永英要你坐实一般。”
“非也,”祝长舟道,“我的人会寻机将真镯送到你们面前,这样一来,周鸢娘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届时抓我翻供便是。”
“恐怕没这么容易罢,”我道,“他们都是皇帝的人,合力掩盖也未可知。”
祝长舟笑道:“那自然是找个掩盖不了的时机。”
“何时?”
她从我手中取了镯子,晃了一下:“先不告诉你——你该回了,耽搁许久令人生疑。”
是矣,皇帝并没有完全信任我,邛礼和宫峥明多半被嘱咐过盯着我。但万幸,或许是忌惮我会武功,并没有派人监视我。
我冲祝长舟略一点头,裹紧外衣回客栈去。
真假镯子只能解除周鸢娘的指控,我可没忘客栈中两柄长矛才是周家的关键罪证。
第40章 不见路有冻死骨
我还是回来晚了一步, 邛礼告诉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长矛送往京城了。
这么迫不及待,倒是验证了我先前的一个猜想。
——皇帝的人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两个关键“罪证”?自然是因为“罪证”原本就属于皇帝的人。
杀了随我同行之人的黑衣人本来就是皇帝的人, 他们的武器才能够如此恰好地出现在北山下。
而炸山的时机也太过巧妙, 就好像等着我来。周家真有这么大能耐和胆量私藏军火吗?看周元帅和周永英从前的做派,分明是明哲保身。落璮城出了炸山这么大的事, 不哭天抢地地证明自己清白,却装作不知道有此事, 岂不更加证明这是皇帝的手笔——只有这是皇帝授意,周家才不敢捅出来和皇帝撕破脸。
我其实想不通,皇帝根本没打算遮掩这个真相,他怎么能笃定我知道此事,还会为他卖命?
以及,最奇怪的一点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岂不是既明晃晃地提醒了周家他要动手了,又得罪了祝家?
难道, 我忽略了什么线索?
客栈外忽然听得一阵渐近的吵杂声,个中有人嘶声高喊:“皇天在上,青天老爷啊——”
声如裂帛, 字字啼血。
我悚然一惊,只听得邛礼喝问:“何人喧哗?”
蒋刚快步进来禀报:“大人, 是昨日的老汉。”
“哪个老汉?”邛礼问。
蒋刚看了一眼我的脸色,道:“说被小娃抢了蓑衣的那位。”
经他提醒, 我也想起来了,是那个说小周抢了他蓑衣、又在北山闻过火药味的老汉。
宫峥明提议道:“叫进来?”
我点点头:“也好。”
虽然上次见面时, 老汉就衣衫褴褛、须发尽乱,但这次更加不体面, 寒天腊月的时节袒胸露乳,本不富余的衣裳被拉扯成一条条地垂在冻得黑紫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