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了公路的检查口处，13从怀里摸出一张蓝色的卡，检查站的瓦德士兵迟疑了一会儿，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放行了车辆。

“如今义军已经撤离到了距诺克顿很远的地方，其他的亲历者不是死就是重伤，你是这段时间来唯一的见证者，”13重新摇上车窗，回过头看向正在读说明书的明辞，“所以你必须出席这场谈判。”

“他们……需要我把时间原封不动的陈述一遍？”

“看来你也清楚不是，”13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无可奈何地冲她笑了一下，“随机应变吧，两国应该都不想听到对自己不利的话。”

车子驶入了通往边境的公路，窗外的景色开始退化成漫天的黄沙。

明辞放下手中的东西，把背包随手放在另一个座椅上，转而捡起了那几张有关和谈的资料，“能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吗？”

“我？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个给将军打工的，连个正式的职位都没有，”13跟着越野车的颠簸一起摇头晃脑，“总之将军希望多薅一点羊毛，想配合就尽量找个与他对立的人背黑锅吧。”

“瓦德那边呢？”

“皇室正统的那一脉已经死绝了，但留在外地且跟老皇帝有血缘关系的贵族可还活着不少，中央军方的主力也基本无损，他们迫切地想要和谈却又不想吃亏，还希望继续拥立新皇帝维系皇权统治。”

“所以既要批判老皇帝在发动战争上的错误，又要给皇室的人留出面子，对吗？”

“聪明，看来牧由说得没错，你果然很有悟性，”13点了点头，重新把视线转回了车窗的方向，“只要你能做到让双方都勉强满意，可就是推进和平的大功臣了！”

“我拒绝。”

13猛地停下口中的话，不明所以地瞄了她一眼。

“有太多渴望和平的人牺牲在了那场战役中，”明辞顿了顿，似乎是在给自己坚定信念，“我不能为了其他人的利益，就在他们死后抹黑真相。”

“可这也是为了和平，战争本身就是政治的一部分，而政治需要的就是不断在合适的地方做出妥协，如果你真想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果实，就别在这种时候当什么正义使者，这样只会破坏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心血！”

“……抱歉，我……我还是做不到，”明辞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原封不动的记录在纸上，然后由你代替我进行删减发言……可以吗？”

“啧，行吧，我尊重你的选择，”13从座椅下的手提箱里翻出了一份纸笔，以及一块可以当做桌面的折叠木板，“离边境外还有大概几个小时的路程，你趁这段时间赶紧写完吧。”

军用越野车的后座相当宽敞，本来应该架机枪的位置被明辞放上了板子，车的周遭除了风与沙粒摩擦出的呼啸声外别无杂音，她便和着风声安静记录。

通往边境的公路上多了许多军方的哨卡，尽管那张蓝色的卡可以使他们畅通无阻，但瓦德士兵们大多都带着敌意审视着他们，13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和谈的结果不遂人意，战争随时可能会二次爆发。

但他并没有就此再提醒明辞一些注意事项，而是聊起了另外的话题，“会议的举办地点在布莱加，光宁也在那里等着。”

明辞握着钢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险些在干净的纸面上划出一道墨迹。

“她要等的人可一个都没回来……现在她说想见见你，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全说实话。”

“这不一样，况且奇格与牧由都是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我不认为她会为此感到……”明辞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她想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到了以后再随机应变吧。”

吱——

两人话才说到一半，司机忽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让二人都被迫注意起车外的状况。

“发生什么事了，”13率先摇下了车窗，站起来将头探出了车身之外，“这里好多废墟和弹片……看来我们已经离开瓦德境内，回到交战区了？”

“嗯，”司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制烟盒，叼上一根烟点着，“再往前一点就是第三战区，那里似乎有不少人堵在路上。”

明辞和13都极力眯起眼睛向前看，才发现在几公里远的位置有一片密密麻麻黑点状的人影。

“你这眼神可够尖的，”13从包里找出望远镜，这才隐约看清了人群的大致状况，“是要塞里的平民，那里面有几个认我还认识，但他们身边并没有带领的士兵或官员，而且手中还拿着锤斧镐铲之类的工具。”

“会不会是来重建家园的？”明辞也把身子探到了前座附近，好奇地打量起远处的景象，“长期生活在战火中的人应该对战争的动向比较敏锐，如今双方虽然没有正式宣布和谈，但这些人说不定察觉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