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的是，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的决定，也不认为我们能取得这场行动的胜利，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我曾固守了五年的要塞最终也走向了沦陷的地步，我不认为现在的局面会比那时更好。”

攒动的人群瞬间混乱起来，嘈杂细碎的骚动声像水面的涟漪般迅速弥漫开，让这场小型演讲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方向。

但牧由漠视了台下的声音，她昂着头，用清晰而又坚定的声音继续这场演讲，“所以我决定和大家聊点儿别的，比如……城外城，那是比你们稍微低级一点的同行——驻守在诺克顿外围的守军士兵的地盘，当然，可能你们当中的某些人也去过。”

“这是个类比黑市的非法交易市场，卖的也是军火之类的违禁物品，一经发现就必死无疑的那种，然而是什么促使他们挺而走险的呢？不是巨额的利润，只是养家糊口的需要罢了。”

“所以各位看到了吧，你们引以为傲的、充满荣誉的职业甚至不足以供给一个家庭的生活，用这样少得可怜的军饷就可以让一个人为其卖命，这当中的利润可远比黑市要暴利得多呢！”

台下的躁动骤然冷却，这次没有士兵在窃窃私语，大家都想看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当中出了不少叛徒，或许这种人此时就站在台下听着演讲，而其他的人——可能是鄙夷，也可能是羡慕，而我只想大胆的猜测一下，他甘愿背叛的理由是否就是为了能多拿一分工资，来让自己的家人能过上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生活呢？”

士兵中有一些人打了一个寒战，但牧由没有去注意他们，也没有安排其他人去注意他们。

“或许我说对了，又或许我说得不对，但有一点我想是肯定的——大家都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没有人想被随意地当作牺牲品遗弃，但更没有人想生活在更加糟糕的世界。”

“这就是大家来当兵的理由，是有些人希望战争胜利的理由，也是有些人希冀和平降临的理由，不是吗？”

“但是诸位，我们过去所做的事有为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吗？我估计台下的一些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但肯定有人没有想过，也一定有人没能够想出答案，所以我想让各位现在抽出一点时间，先想一下。”

牧由停顿了一阵子，而士兵们也没有发出另外的声音，只是他们的样子也看不出是否在思考，不过牧由还是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而后才继续说道：

“答案应该是没有吧，战争让我们的人口大幅减少，大片大片的耕地被荒废掉，大量原本迅猛发展的产业被迫停顿下来，饥荒、炮火、瘟疫、人力短缺、通货膨胀……这就是上位者送给我们的礼物。”

“我知道有人在期盼胜利，但我作为一个敌国之人可以告诉你们，卡塞同样也没有钱和资源作为赔款，我想你们国家应该也没有吧？”

“而且就算有了钱，有了物资，人们的生活会变得比战前更好吗？你们的家人就能过上温饱的生活吗？瓦德的经济就能得到飞速地增长吗？不会吧，你们的上级就没有家人要“养”了吗~”

这句话精准地刺痛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监控屏幕的后方多了几声呵斥，但牧由早就提前一部剪断了监控室的发声线路，于是这些人也只能坐着干瞪眼。

“我也知道有人在憎恨你们的上级，恨不得发起一场兵变将他们屠戮殆尽，以慰藉这二十年来因战争而损失的一切，不过然后呢？去投靠谁？不能生产的士兵总要找一个人来给自己发工资吧？”

下面发出了一片哗然声，而后是更加长久的寂静，似是在等待她的高论。

“你们……可能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来告诉你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坦白地说，我不想用极具煽动的话来欺骗并驱使你们，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被自己国家抛弃的流放者，因着太子殿下的赏识才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但我很清楚，凭我的一己之力改变不了局势，亟待建设的废墟与步步逼近的天灾都不是我能掌控的，甚至连眼下的战役都不能保证取胜。”

“但我能告诉你们的是，过去已经走过的道路不能为我们带来新的生活，无论将来走上怎样的道路，用战争来使两国重蹈覆辙的叛军都不可能是你们的未来。”

“如果我们这次的战役失败了，叛军就会控制瓦德的首都，挟持中央来继续激化矛盾，他们还可以发战争财，而你们只会沦为牺牲品，贫困与饥荒仍会笼罩在这片大地上。”

“所以至少现在，让我们先团结起来击退叛军，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是你们早晚要做出的选择，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我也该回去好好想想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