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慈在书房里翻看我收藏下来的书, 安静得就跟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似的。我把坛子翻出来后便打开了坛盖, 将里面的东西全放了出来,又用符水洗了两遍, 等彻底把坛子清干净之后, 我才重新将它封上。这东西是有大用处的, 我以前没想过会用到它, 如今却不得不借助它把褚慈的魄带回来。
我正想得认真的时候, 褚慈忽然从门外进来, 说道:“你在干什么?”我浑ʟᴇxɪ身一僵, 连忙把坛子放回柜子里, :“没什么, 整理一些东西。我关上柜子后回头朝她看去, 她手里拿着一本封面破得看不出原样的书。
褚慈蹙着眉把书翻开,说道:“这书写得不错, 只是书里有些观点我不太认同。”
我知道褚慈一直都是学霸,可是她从来不会和我讨论这种问题,我想或许是她失忆之后莫名觉得我的阅历配得上和她讨论问题了?我干笑着说:“这些书看看就好,别太认真。”
褚慈附和道:“我觉得也是。”她拿着书转身便走了。
我慌张地打开柜子把坛子又拿了出来,把它转移到了另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在把东西备好之后,我一对上褚慈就有些慌,害怕被她看穿了,我不敢多说话,暗暗在心里头安慰自己,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多年前,和个孩子没什么区别,能看出来什么呢。
吃饭时褚慈时不时抬头看我,眼里似有些疑惑,但她却什么也没有问。
我瞄了一眼,然后伸出筷子给她夹了菜,之后又马上把手收了回来,就跟只鸵鸟似的。
这种不安直至夜里我在大厅坐到褚慈睡着也没有消失,我蹑手蹑脚地把东西翻了出来,又轻轻打开了褚慈的房门,在房里燃了助眠的香。
我赤着脚在地上坐了一会,房里黑漆漆的,窗帘没有拉紧,从外边渗入了一线光。等到时间过子时,我才点了一炷香,将其插进了装满米的三脚鼎里。
这回我又到地下去了,上一回是为了闫小燕,这一次是为了带回褚慈的魄。
在地府里的魂魄身上是带着印记的,阴兵若是没有看到印记便会将你认作是外来者。我这次没有给阴兵带礼,若是遇上了肯定走不掉,所以我和上次一样,踩着奇门绕了过去,那阴兵在我身后咚咚走过,忽然转身朝我看了过来,我连忙蹲下躲在了石雕后面,我不知道它能不能穿过石雕看见我。
这地底下连石雕都透着阴气,就像是石座里砌进了人骨一样,我的手臂靠在上面,似是有无数亡灵伸出手来拉住我一样,那一瞬我竟动不了手臂。
那阴兵站了一会便走了,我连忙从石雕后走出来,从大门两旁的过道挑了一条走了进去。
我手里拿着那个用来装魂魄的容器,一时没拿稳,那坛盖便会撞在坛口边缘上嘭的作响。顿时周围游荡的魂都停了下来,大门之外鬼兵走过时兵甲相撞的声音也随之消失,我暗暗揣好了那个藏匿气息的三角符,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走着,在阴兵没有来巡视之前绕进了鬼城里。
我手里捏着一根在房里捡到的褚慈的头发,凭着这单薄得近乎没有的联系来寻找那一缕魄。似是有什么在牵着我往前走一样,我单凭感觉毫无方向感地在城里走着,从城头走到了城尾,又闯进了那片花树里边。
和褚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缕魄在花树下荡着秋千,她面无表情地朝我看了过来,毫无血色的唇翕动着说道:“你要来吗?”
她那棵花树花瓣与叶全落,只剩下干枯的树干在那里,即便我看不懂花树,但这分明预示着褚慈也许会有劫。
我坐到它身旁,问道:“你想回去吗?”
它的嘴巴没有张开,那声音像是直直撞进了我的脑子里一般,冰冷并且带着抵触,它说道:“不想。”它转头朝我看了过来,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触着我的脸。
我没有想过它会拒绝,单单一缕魄它什么也干不了,如果回不到原主身体里,很有可能遇到危险便会消散。我悄悄打开了坛盖,将褚慈的那根头发放进了坛中,待坛中尽是褚慈的魂息,那坛子便会自行将残魄吸入其中。
然而我错了,褚慈的魄在抗拒着这个坛子,它不为所动地将手贴在我脸颊上,不知为何我竟清楚地感受到它情绪的起伏,甚至能够看到她目睹亲人离世时的幕幕,这是被褚慈所丢弃的记忆,是她所不愿意想起的。
我眼前忽然晃过一幕,是年幼的我躺在血泊之中的模样,我想这或许是褚慈的视角,她就站在我身旁却无能为力。我这才察觉到不是这缕魄不愿意回到原身,而是褚慈根本不想要这一缕魄,这是连她自己都不想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