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旷得没有任何能掩护我们的物体,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微微眯着双目试图将那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给看清,可那身影越是清晰, 我就越是慌张。
即便是分离了许久, 可我仍然能光靠一个身影就将他认出。他的脚微微跛着, 腰也不是挺得十分直, 是聂未诠,是他, 他回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一声不吭?
我抬手捂住了嘴, 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把自己从梦里叫醒。可是在那身影全然暴露在魂灯的光下后, 我才陡然意识到, 这不是梦, 眼前的是他, 但也不是他。
顿时我对殷仲的怨恨犹如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那些霉菌一样疯狂的滋长着, 我的双目圆睁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聂未诠果真被殷仲炼成了尸傀, 而如今, 他又要这让我苦苦寻觅了许久的亲人来杀我……
聂未诠灰暗的脸上被画上了黑色的符文, 他的头顶缠着一圈铜钱, 头发都快脱尽了, 只余下稀疏几根。是七根定魂针将那一串铜钱钉在了他的头顶上,那针孔周围一圈已经发黑, 他的血定然已经被放尽了。他的双眼木然得已经失去了光,他不认识我了。
他的脖颈上拴着一截断裂的锁链,身上用黑线缠着数十张黄符,每一张黄符都与一个铜铃串在了一起。他的皮肤已经发黑,手背甚至已经露出了骨头,那就是一具行走的躯壳——
褚慈也怔住了,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腕,动也没有动,在聂未诠张开双臂朝我扑来的时候,她猛地将我往旁一推,将手里的魂灯给扔了出去。
聂未诠身一斜便避开了朝他掷去的魂灯,魂灯摔落在地上,那被困在灯里的魂也因此得以逃出,魂火在地上跳动了几下便没了踪影。
我浑身发僵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木楞地看着褚慈将聂未诠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开,而聂未诠也因此追着褚慈去了。
我看见那双在我难以入眠的夜里多次在我背上轻拍的手已经干枯如柴,灰黑的指甲尖锐得像是刀尖一样,我怒火中烧,可脑子却像是被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聂未诠的动作灵活得不像是尸,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他一步步地将褚慈逼到了角落里,那比刀还要锐利的指甲在褚慈的颈侧一划而过,顿时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那血缓缓渗出,我只觉心口有些刺痛,猛地回过神来,心说,不能再让褚慈ʟᴇxɪ受伤了!
聂未诠很快又放过了褚慈,他又看向了我,眼神冷漠得像是将我视作草芥一样。他一跃便朝我扑了过来,那双手所向之处是我紧抓不放的虎符。
我一惊,将手背在了身后,将那虎符抓得更牢了一些。
这是绝不能让殷仲拿到的,聂未诠生前所死守的安宁,绝不能让他给破坏了,即便是他让这用聂未诠炼成的尸傀来抢,我也不能心软半分。
可人与尸终于是不同的,我在这不算宽广的石室里想方设法躲着聂未诠,不过多时已经累得快喘不上气,可聂未诠的动作仍没有半分停钝。
他身上的铜铃撞得叮当作响,犹如摄魂之乐一般,竟让我莫名头晕目眩。
褚慈喊道:“虎符给我!”
我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我不敢给也不愿意给,一来是因为我与褚慈相隔太远,而聂未诠的行动也太迅速,兴许我这才把虎符扔出,就被聂未诠给截了。二来,我不想让褚慈陷入危险之中。
黑暗中,褚慈问道:“你想不想救聂叔。”
我心想,还有机会救回来吗?
褚慈兀自说道:“拔出他头顶的定魂针,将刻着驭尸符的铜铃扯落,他便会失去行动力,但同时,他仅存的半缕魄也会随之消散,如果你想救他,我们只能想办法困住他。”
我自然是想救他的,但是从来没有记载被炼成尸傀的人还能被救活,我松开了被咬得破了皮的下唇,从干涩的喉咙里使劲挤出了一点声音,说:“我再想想。”
“快来不及了。”褚慈说道。
那铜铃的声音原本是断断续续的,不知为什么,竟接连着窜入耳畔,变得密集又尖锐起来,让人听着烦躁不安,连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我只能抬手捂住一只耳,周身忽然涌起一阵疲惫之感,那只露出凛凛白骨的手握上了我的脖颈,而枯黑的指甲也陷入了我的皮肉之中。
我的血像是涌上了头顶,因为缺氧而渐渐神志不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