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动着司南,而后举起刀在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将血挤到司南之上,司南会引着我找到褚慈的魂。
我取了一根红绳系在手腕之上,而后又将红绳在空烛台上绕了一圈后,把另一端系在了司南上。
这烛台不是一般的烛台,它能承人之肩火,在施术期间,我要将肩火分出来,再由司南将这肩火引向褚慈。
我阖上双目,一遍又一遍地为褚慈算着寿时,直至算到褚慈命断于世。那一瞬我猛地睁开双眼,心脏扑通狂跳着,浑身都在微微发颤着。我握住刀刃,那锋利的刃割破了我的掌心,血缓缓低落在地毯上。
刀落在地上,我便牵住绑在手腕上的红绳,让血珠子顺着红绳滑倒司南之中。
那一瞬四周的烛火忽然猛地蹿动起来,我的影子也随之摆动。
我抓了一把枯艾草,借着烛火让其燃起,让艾草之烟为我驱赶寻魂道上拦路的邪祟。
还差一些……
司南忽然抖动起来,像是有人在推动着一般,竟缓缓地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是那里!
我手上动作不停,匆匆将面前摆放着各式物件分别摆放于自身的八面,各物摆放的位置恰恰与暗室的八面相对。
随着术法的施展,开始时的那丁点害怕竟然荡然无存,背上被褚易滕拍过的地方像是有点温热,就如同他的手仍覆在我的背上一般。
还有褚慈,她仍在等着我。眼眶不知为何竟有些湿热,冰冷的四肢渐渐暖和了起来。
我闭上双目,仿佛能看见被囚制在水中沉浮的褚慈,她双眸紧闭着,面上没有了生气,手脚被水泡得泛白,即便是如此,仍是那般冷清着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她只有对着我才会露出笑容,可此时她应当是皱着眉的吧,应当是保持着那样痛苦挣扎的姿势吧。我内心那声音在嘶哑地喊叫着:你快醒来,醒来看看我!
我浑身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起来,从头到脚,痛得我只能张嘴大口呼吸着,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我的呼吸越来越急,快到与心跳同步,胸腔仿佛要被震碎了。
整个人像是被分为了两半一样,我感受到另一个心跳,另一道呼吸,而那些感觉都不是来源于我的。
那是谁,是我的另一半躯壳吗?我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完好的胸膛,忽然一怔,我没有被分成两半,这么说那些感觉一定是来自于褚慈!
还差最后一步了,我低下头扯断了那根连着司南的红绳,将空烛台置于司南之前,最后将褚易滕事先准备好的安魂符燃在了烛台之上。
那些灰烬落入烛台之中,而后来自另一方的心跳与呼吸顿时撤离了我的感官。
成功了吗?我眼前的事物忽然翻天倒地起来,我头晕目眩地站起身,整个人却忍不住倾向一边,随后头便撞到了墙上。我赶紧撤下了圈地的阵法,还未来得及摇响铜铃便晕了过去。
黑暗中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我,主角只有幼时的褚慈,这梦从褚慈与我分别那日开始。我仿佛成为了褚慈一样,与她一起回了褚家,承受着来自褚家的压力,在被众人排挤的情况下,她没过多久便被褚易滕接走了,按辈分来说,褚易滕是她的二叔。
那时候褚易滕在褚家的地位尚低,家主之位被握在道中没有建树的褚四爷手里,而后褚四爷遭人暗算,褚易滕才接了家主之位,褚慈的处境才因此好了一些。褚易滕命中无子女,他便待褚慈如亲生,教会了她许许多多。
在梦里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聂息还是褚慈,我清楚地感受着褚慈的喜怒哀乐。离开时的不舍,到怀念旧事时的哀伤,聂未诠祭日时的悲恸……她的情感那么鲜活的跃于我心头,就像是我们是活在同一具身体中的两个灵魂一般,共享着悲喜。
她总是那般冷漠的神情,不会轻易情流于表,却是和常人一般会被各种各样的事多触动。
她是鲜活的,我的褚慈是这样鲜活着的……
而后我忽然觉得口鼻像是呛入了水一般,缺氧让我头晕脑胀,我的四肢找不到着力点,只能挥动着四肢在水里挣扎,直至有一只手将我牢牢抓住。
我猛地睁开眼,正想扯一扯被汗湿的衣服,抬手时忽然发觉手被拉住了。我垂眸看见自己的手被包裹在细白的五指中,顺着那手臂往上看,看见了褚慈眉头紧锁的睡颜。
那一瞬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我将手轻轻放下,又缓缓躺了回去,双目放空地看着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