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36)
李忱的话,让苏荷不禁想起了当年,父亲苏仪在太守位已经多年,始终不得升迁,中年不得志,于是便想通过联姻的方法来换取仕途,恰逢当时天子的宠臣,陆善之子正在追求于苏荷。
父亲心中的盘算,苏荷又怎会不知,而李忱出现的刚刚好。
苏荷虽久在军中,却也知道世家子弟的家风严谨,而李忱的容貌穿着以及谈吐,皆非普通人。
又身患残疾,苏荷便在那时,动了一丝不该有的心思,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在筑场之上,苏荷会在万人围观当中,单独与李忱对视一眼。
这也是当时苏荷所回复孝真公主的原因,私心,人皆有之。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偶然与巧合。”苏荷看着李忱,满心欢喜的笑道,“能够成功的预谋,一定是上天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命中注定。”
李忱抬起眉眼,温柔的回笑,“当然。”
作者有话说:
殿试过后,还有一项重要的典礼——传胪
不过传胪始于宋代,之前写的书中有提到过,就不一一赘述。
唐朝的选仕制度有三个,门萌入仕,流外入仕,科举入仕,很显然,门萌会占据很大一部分,因为唐朝的科举,每年取士只有二三十人,而且世家子弟占据了七成。
第249章 风定长安(二十三)
——长安城——
礼部官员拿着一封文书, 在贡院念道,随后又将其张榜公示,“圣人重科举, 凡通过省试参与殿试者, 皆入大内宣政殿,按位次听候揭榜, 届时,圣人将会御临唱名, 谓之传胪大典,此制本朝始,永无更改。”
“特令, 一甲前三人, 着释褐公服入殿谒见。”
此消息一出,全城沸腾, 尤其是通过了省试的寒门考生。
“圣人取消吏部复试,改由殿试入仕,今后再也不用看考官的脸色, 对我等寒门子弟, 乃是天大的好处。”
“此番揭榜, 竟能在宣政殿进行,圣人还会亲临, ”众人对皇帝重视科举的程度感到震惊, “古往今来,读书人无不向往登科, 可登科后, 也未必就能进入宣政殿, 满堂朱紫, 岂容小小青衫,更何况我等白衣。”
“临轩唱名,究竟是什么样的?”众人看着公告,纷纷好奇道。
“听闻如大制命,文武百官皆会齐聚。”
“能在宣政殿这样的地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喊出名字入殿登第,有此殊荣,怕是比当了相公还要让人兴奋。”所有考生都被这一改制所吸引,纷纷期盼着揭榜日的到来。
比起以往在宫门前张贴黄榜,显然天子御临,百官陪同,更让他们激动。
“殿试过后,我等皆为天子门生,圣人如此看中我等,今后定要努力报效国家,为君王分忧。”
“对,说的在理。”
在完善科举之制后,天下读书人对于难如登天的科举选仕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而对于如此重视低层的天子,加之李忱为雍王时,在中原救济灾民的举动,使他们心中更生敬仰与爱戴。
在百姓与世家之间,皇帝选择了百姓,而触怒了世家,然而经过历代皇帝对世家的打压,加之长安之乱,陆施叛贼在河东一带的作乱,如今的士族,已经再无法撼动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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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二年暮春,天子于宣政殿举行传胪大典。
考生们统一穿着襕衫进入大明宫,宫城四周禁军戒备森严,巍峨的宫殿让从未踏入过宫城的士子无不感到震撼。
宫门之后有三座大桥,无论大小官员,至此皆要下马,故而谓下马桥。
引导的是内侍省的宦官与礼部的官吏,面对第一榜的进士候选人,深知这些人日后将会是中枢的相公,宦官们一改往日威风,笑眯眯的解释着宫城构造。
“过了下马桥,便是金吾卫的署衙,左边是左金吾杖院,右边是右金吾杖院,径直向前走,便是大内最大的宫殿——含元殿。”
考生们瞻仰着壮丽宏伟的含元殿,“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敬畏之心。
“左右分别是东西朝堂,乃百官候朝之所,有时太子殿下与宰相也会在东西朝堂会见百官,上有翔鸾、栖凤二阁,殿与阁之间以飞廊相接,中间有条道,叫做龙尾道,供文武百官登殿,日后大朝时,诸位也是有机会由此道入含元殿的。”
宦官的话一出,一百多名考生议论纷纷,他们看着宏伟的含元殿,“我等读书人,当以入此殿为荣。”
经过含元殿之后,宦官将众人带到宣政门,“从此门进,便是宣政殿。”
宣政殿虽不是最大殿,然而却是大明宫中真正的权力中心,天子继位,册立储君,宣布政令,以及朝议皆在此殿。
考生们入殿,按位次排列整齐,殿院周围皆是执杖禁军,左右有日华门与月华门,三省中枢机构以及弘文馆御史台便在两门之外。
“宣政殿之后是紫宸殿,是内朝正殿,只有京官五品以上以及宰相才有资格被宣召进入此殿,谓之入阁。”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门下省的起居郎与中书省的起居舍人,为御前左、右史,对立于殿中,负责记载天子言行,编入史册。”
“诸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便各凭本事。”
“能入含元算不得什么,”有考生议论道,“能入阁,定然是公卿宰相之列。”
考生们已齐聚宣政殿院,院内钟鼓二楼忽然敲响,百官穿身着公服踏入大殿,脸色并不好,且对今日的典礼颇有微词。
“想当初我们中进士,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今时不同往日,圣人惜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怕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受此殊荣而娇纵。”
“官场犹如战场,圣人再惜才,也不可能逾越规矩,想踏入这扇门,谈何容易。”
“规矩?”有老臣摇头道,“刘中丞可是一月三迁,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内廷·长安殿——
宦官急步于宫廊间,一路飞奔至长安殿,于门外叉手道:“启禀圣人,百官与所有考生皆已齐聚宣政殿。”
寝宫内,李忱盘坐在铜镜前,苏荷则是跪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着秀发,随后将其盘起,以玉簪固定,用巾子作为内架,包裹住盘发,最后系上幞头,慵懒的人一下就变得精神了许多。
苏荷伸手拿起尚服局新送来的黄袍,十分娴熟的为李忱穿上。
李忱挪了挪身子,穿上靴子后站起,苏荷也随着起身,并拿起玉带,环过她的腰肢,细心的为之系上。
“好了,时辰要到了。”苏荷退开一步,十分欣赏的说道。
李忱点了点头,便踏出了长安殿,坐上步辇前往宣政殿。
暮春的气候刚刚好,一缕阳光洒向宫城,落在了宫廊的夹道上,也恰好打在了李忱的脸上。
今日是崭新的一天,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是新生,还是跌入深渊,一切都不可得知,但李忱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即便千难万险,也要拼尽全力去尝试,即便失败,至少也曾抗争过,若连抗争都没有,那么注定永远都无法改变。
长安殿内,李钰睡眼惺忪的从榻上爬起来,走到正殿,“阿娘。”
“去叫瑾舟姑母与你寿安姑母,我们一道前往日华门,瞧瞧这传胪大殿,也瞧瞧这些新科进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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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李忱踏入大殿,文武百官纷纷跪伏行礼,“陛下万年。”
李忱坐在御座上挥了挥手,礼部官员旋即将考生们的原卷与誊录一同抬上殿。
依旧由两位主考官揭卷,崔裕位御座左侧,刘曾儒位于右,礼部官员按照誊录卷的排名,递交原卷至御前。
咚!——
随着一声钟响,典礼开始,官员将状元的原卷拿起,交由宦官,再传至崔裕手中,由崔裕与刘曾儒同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