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09)
除了十一娘,外院的侍女极少进入内院,只有在值守打扫之时才能进入,因而对内院的路并不是很熟悉。
借送药的机会,侍女摸清了书房的位置,而今夜李忱在正房,并没有呆在书房。
咚咚!
“进来。”正在擦拭笛子的李忱并没有注意门外进来的不是十一娘,“放哪儿吧,等凉了之后再喝。”
“喏。”
听见声音不对,李忱这才抬头,“十一娘呢?”
“十一娘子还在厨房做糕点,她说郎君的晚膳都没有吃几口,怕郎君晚上饿。”侍女回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忱挥手道。
“喏。”
侍女退出去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悄悄潜入书房,趁着月光,在书房内翻寻。
然而翻遍了整个书桌,侍女也没有找到李忱的印章。
就在她听见人声,惊慌失措时,却意外打翻了一个上锁的木盒。
那盒身被摔碎,一块玉石滚落了出来,侍女慌忙拾起,发现竟是雍王的私印,于是便藏进袖口,将书房还原,匆匆离开。
刚到长廊就撞见了十一娘,“娘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十一娘疑惑的看着侍女。
惊慌之下,侍女急中生智道:“郎君留我问了一些话。”
十一娘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放侍女离开了内院。
雍王府的正房内,侍女走后,李忱还像往常一样,等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去端药碗,但等她喝的时候才发现汤药已经凉透了。
李忱放下药碗,并没有喝下。
“郎君。”十一娘端着一盘新出炉的糕点入内,“奴去给您换一碗。”
“不用了。”
“明天,找个机会将她送出雍王府吧。”李忱拿起一个糕点送入嘴中说道。
“喏”
翌日,管家的十一娘以王府内宅失窃为由拷问下人。
因一直没有人认罪,于是一怒之下便将几名女使同时解雇,其中就有昨夜那名盗窃印章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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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紫宸殿——
雍王的私章通过巡逻的金吾卫送到了察事厅,林辅国又将其呈给李怏。
“陛下,雍王的私印到手了。”林辅国将印章奉上,“只不过为了此章,察事厅安插在雍王府里的眼线…今日一早雍王府就因书房失窃在训斥下人,由于未能查到任何,便将外院的侍女都驱逐了。”
“雍王府定是为私章丢失而着急,”李怏大喜过望的接过印章,“眼线没了就没了吧,有了这章,假书也能成真。”
加盖完私印后,李怏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并拿来与贺表对比。
“兄长你看。”
林辅国接过仔细端详,“元中丞的字与雍王的字可谓神似,就连老奴都无法看出来,更何况是镇北王。”
“好。”李怏很是满意,“等事成之后,朕要好好嘉奖元卿。”
“恭喜陛下,喜得贤臣。”林辅国谄媚道。
“将此信以雍王府家书的名义,通过驿站送往朔方。”李怏吩咐道。
“喏。”
作者有话说:
第228章 风定长安(二)
——朔方——
雍王府的家书很快便抵达了朔方, 如今朔方以北的边陲地带已经脱离朝廷,曾经出生入死的部将皆以苏荷马首是瞻,苏荷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镇北王, 割据一方。
“将军, 有您的信,从长安来的。”李怀恩将驿站来的信使带入城内。
“小人见过将军。”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哪里来的?”苏荷问道。
“长安, 雍王府。”信使回道。
苏荷原本以为是父亲的来信,听到雍王府后, 迫切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激动。
她将信封拆开,充满墨香的信笺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信中除了嘘寒问暖,还诉说着思念, 但并没有直言让苏荷回京, 最后,苏荷盯着末尾的红色方印呆滞了许久。
苏荷看完后抬头问道:“是雍王府送来的吗?”
信使点头, “是。”
苏荷挥了挥手,“下去领赏吧。”
“谢将军。”
李怀恩看出了苏荷的顾虑,“将军, 这信有假吗?”
“嗯。”苏荷点头, “光是看字, 以及语气,我分辨不出真假, 只是隐约觉得像是李郎的字, 但是这章…”
“章是假的?”李怀恩又道。
苏荷摇头,“李郎生性谨慎, 从不在字画上署名与盖章,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随后她又拿出一封李忱之前寄的信, 上面没有署名, 也没有盖印。
李怀恩见之,“没有印章…可这字迹,竟可以以假乱真。”
“这种时候,李郎怎会想着让我回京呢,即便这信真是她写的,也定然是受人要挟,所以故意盖章告诉我真伪,又或许是旁人不知她的习惯,偷来真章所伪造的书信。”
李怀恩惊讶于雍王夫妇二人的筹谋与未卜先知,“好缜密的心思。”
“我要回信一封,你将那信使拦下,让他原路送回。”苏荷说道。
“喏。”
苏荷找来纸笔,思考了一会儿后,便沾墨下笔,李怀恩将信使追回,便留其在屋外等候。
“将军,人追回来了。”李怀恩好奇的撇了桌上一眼后,差点没忍住笑。
“笑什么?”苏荷搁下笔,拿起信纸端详了一遍,“我写的不好看吗?”
“将军的字…”李怀恩站得笔直,“好看。”
苏荷又看了一眼旁边两封字迹差不多的信,与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简直有天壤之别,于是覆手咳嗽了几声,“不要拘泥于这种小节,能看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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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苏荷的回信从原路送达长安,但并没有送到雍王府,而是落到了察事厅的林辅国手上。
李怏接到回信后,脸色瞬间拉下,因为苏荷以朔方军务为由,并不打算回京,末尾还有一句,似是在提醒李怏的话——君若安好,妾便安好。
“怎么回事,难道她发现了书信是伪造的吗?”李怏怒问道。
“不应该啊。”元渽挑眉,于是接过书信,雍王妃那歪歪扭扭的字,更加证实了她的文墨之差,“臣自认为,模仿字迹之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就凭此封信,臣可以断定,雍王妃绝认不出真假。”
“既认不出,那为何雍王妃见信不肯回京。”皇帝阴沉着脸色道。
“是否章是假的?”元渽问道。
“元中丞,那私章,我已经验证过了,是真的。”林辅国从旁道。
“既然字和章都没问题…”元渽挑起眉毛,陷入了思考中。
由于身体每况愈下,李怏的性情变得极为暴躁,“如果没有问题,以雍王妃对雍王的信任,绝不可能如此回信,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辅国,你派人前往朔方传旨,将镇北王召回,若她不愿入京,必然是有反意。”
“喏。”
至元四年末,皇帝李怏下诏,命诸节度使正旦大朝入京。
并派宦官另外传旨,命朔方节度使苏荷入朝,苏荷于朔方接旨。
然而就在苏荷准备动身时,塞北六胡因寒冬缺粮而劫掠边境,苏荷遂以此推脱不往。
得知镇北王不入朝,李怏因忧虑而晕厥于长生殿,并将怒火迁移到了皇太子李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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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
朔方军的威望与实力,成为了李怏的一块心病,他躺在榻上,召见了镇北王的丈夫李忱。
然而面对龙榻上因为病痛折磨而瘦弱不堪的长兄时,李忱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甚至连面见君王的礼节都不愿行,“十三郎,你看看我这个样子。”
李忱坐在轮车上一言不发,她看着殿内焚香炉中飘出来的香,又看了一眼久病缠身的李怏,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这个宫城之内,处处都是猜忌与争斗,很明显,选择在长生殿养病的李怏,并未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