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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236)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李忱听后大为震惊,而囚车旁的士卒始终盯着她手里的笛子。

“把笛子拿出来,这一路上,你还能好受点,否则,你要是死在了这路上,可怨不得我们。”

李忱看着这群利欲熏心的燕军士卒,并没有将笛子拿出。

“你耍我们?”众人恼羞成怒,便想要上去硬抢。

“住手!”听见车后动静的陆庆芸调头转向囚车,“你们做什么?”

“公主,这小子身上藏了宝贝,我们想让他拿出来,献给公主。”士卒们机智道。

“宝贝?”陆庆芸看着李忱。

“是一支玉笛。”士卒又道。

听到是笛子,陆庆芸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于是怒斥众人道:“放肆,平日里阿兄对你们管教不严,纵容你们抢掠百姓,我不说什么,但在我这里,你们要是还敢打这样的主意,就休怪我无情。”

“另外,”陆庆芸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这个人,是我的人,我只说这一次。”

众人震惊,纷纷点头后退,再不敢打李忱的主意了。

李忱靠着柱子,“公主的魄力与管教方法,其实是胜过父兄的。”

“你也住口。”陆庆芸冷道,“不要把对我阿兄的那套说辞,用来对付我,我可不想争什么权力。”

“你阿兄贪欲之心太重,终会被人利用。”李忱提醒道,“而你,是劝不动的。”

“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支王者之师,是纪律不严明的,纵容属下杀烧抢掠,用这样的方法节省军饷,激励士卒,非王霸之道,而是匪寇行为。”

陆庆芸看着李忱,“你是北唐的皇子,却向我燕军劝说规矩,就不怕遭到臣民的唾骂?”

“我劝说的是你们所作的行为。”李忱说道,“为祸百姓,不是为了某一国,某一家。”

“当初这天下还是你们李家时,可没有人为百姓着想,”陆庆芸回道,“我每次随阿爷入京,都能见到逃难的灾民。”

“朝廷的苛政,可比猛虎还要凶残。”

“那是朝廷的错误,”李忱回道,“不是你们作为劫掠的借口。”

“不管如何,现在得胜的是大燕。”陆庆芸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这不会长久。”

“但是北唐皇帝抛弃子民与都城而逃,这样的朝廷会有望复兴吗?”陆庆芸又问道。

“天子不能代替万民与整个国家,你们不会明白,汉人在面临国破家亡之时的决心与归心。”李忱回道,“即使敌人再强大,也无法湮灭一个有信仰的种族。”

李忱的话深深震撼住了陆庆芸,她看着李忱,愣了许久,“以前在草原上时,有先生讲授过中原的历史,先生也说过,中华是不可用武力征服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说的这样有骨气,至少,你们口中所说的天下之表率,皇帝以及他的亲从,他任命的宰相,是没有的,抛弃子民与都城逃走…”陆庆芸忽然停顿,她看着李忱,“这样的君主如果是在草原上,他早就被万人唾弃了,而你们的百姓,却依旧愚昧的效忠,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不以强者为尊,而是以出身贵贱为尊。”

作者有话说:

中华在唐代是指汉族。

第174章 平胡曲(八)

乾德元年八月十二日, 自朔方军归附后,太子李怏底气大增,也不再畏惧天子的疑心, 于是派遣使臣前往蜀中。

使臣入蜀, 皇帝这才知道太子已在灵武即皇帝位。

同时,也让皇帝明白, 扶风郡的试探,并非是太子的真心, 即便皇帝心中有所忌惮,也十分不甘心,然而大局已定, 皇帝孤军入蜀, 左右无援,事到如今, 也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成都的行宫内,皇帝看着李怏派来的使臣,一副老父亲宽慰的姿态说道:“吾儿已经长大了, 顺应天命继承皇位, 如此, 吾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陛下说继位是迫不得已,贼人窃取疆土, 残害百姓, 唯有如此,才可凝聚人心, 早些收复两京, 事先没有通告, 请太上皇谅解。”使臣跪伏请罪道。

“早在扶风郡, 吾就给太子下了诏,如今他在灵武继位,也算是尊从了我的皇命。”老皇帝又道,“我会下制,昭告天下,追认太子的皇帝位,凡军国大事,先交由皇帝处置,再奏知于我。”

“太上皇英明。”使臣终于听到了新帝想从老皇帝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经管老皇帝最后的话,是并没有想要完全放权的意思。

“替我转告皇帝,让他不要忘记祖训,要勤勉治国,早日平叛,还天下太平。”老皇帝又道。

“喏。”

使臣走后没过多久,皇帝便于成都行宫下制,昭告天下,追认新帝的身份,并改制敕为诰,让群臣上表疏称自己为太上皇。

军国大事先交由皇帝处置,再奏太上皇,待收复京师,自己便再不参与政事。

几日后,老皇帝又命卫素、房贯、崔桓三位宰相奉传国玉玺、宝册赶赴灵武传位。

——行宫——

临行前,皇帝特意召来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房贯。

“圣人。”房贯跪伏于御前。

皇帝看着房贯,试探道:“吾已下制传位,现在该改口称太上皇了。”

为表忠心,房贯抬头道:“臣心中的君王,始终都只有圣人,因此臣才会从长安追赶而来,臣追随的,是圣人,而非太子。”

听到这个答案,皇帝很是满意,他扶起房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留下太子,是因为我年迈体弱,再无心力集结军队平叛,而太子正直盛年,又是储君,所以是平乱的最合适人选。”

“如今他虽然登基,但是在政务之上,并没有多少经验,我无法亲自教导,所以只能让你们代替我在他身侧辅佐。”皇帝又道,“如果新帝出现了什么错误,你们可以替我及时更正,亦或者是上奏于我。”

房贯为官数十年,自然能听懂皇帝的话意,“臣一定不负皇恩,竭尽全力辅佐太子。”

“有卿这番话,我就放心了。”皇帝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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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雍王李忱被押往洛阳后,陆庆芸也跟着离开了长安,妹妹走后,陆庆绪便在长安城内放肆了起来。

先是进入大明宫中,将皇帝在位时的所好都享受了一遍,内宫中的妃嫔与宫女都遭到了陆庆绪以及手下的凌.辱,几乎每日都有尸体运往宫外丢弃或掩埋。

之后又将太常寺与教坊以及梨园内的乐工、优伶、舞女、歌女以及乐器、舞衣搜刮到一起,加上骊山华清宫所驯养的舞马、象、犀等全部集中送往洛阳,进献给皇帝。

押送乐工舞女的队伍原本在后,而押送雍王李忱的陆庆芸,知道父亲的残暴,于是故意延迟行程,使得队伍在陕郡相撞。

十几座囚车里,压着各种服色的乐工以及梨园子弟,大明宫与骊山华清宫的乐器几乎都被搬走了,除了燕乐所用的小型乐器,就连雅乐所需的各类大型打击乐,也被运往洛阳。

从陆善的举动,亦让李忱明白,叛军无心进入关中,也不打算长期占据长安,只要不入关中,不继续举兵西进,那么局势就还有扭转的余地。

李忱看了一眼囚车内的乐工,几乎都是教坊最底层的人,而那些受宠的名师早已被皇帝带入了蜀中,又或者逃离了长安,而这些入了乐籍身份低微的人,没有自由,也无法离开教坊。

长安城陷,宗室几乎逃之夭夭,当他们看见雍王时,无不涕泪跪伏,“十三大王。”

“不要哭。”李忱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安抚,“困境只是一时的。”

叛军见他们对话,于是驱赶囚车使之远离,“嚷嚷什么,想要串通逃跑吗。”

最前方,安国公主陆庆芸正在斥责一名负责押送乐工的校尉。

“兄长不是答应了我,不再为难长安城内的百姓吗,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陆庆芸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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