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35)
以吴王李恪领禁军,而其余诸王因年幼未出阁,故只有永王李愉领命赴镇。
制书下达后,天下臣民这才知道,潼关失守后,天子竟逃亡去了蜀中。
七月下旬,皇帝终于抵达成都,此时跟随他入蜀的官员与禁军,从原本数千人的规模,到如今只剩下了一千余人。
然而一直到八月仲秋,太子李怏派人从灵武赶赴成都时,皇帝才知道太子已经继位,而自己则成为了太上皇。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 平胡曲(七)
——灵武——
乾德元年八月一日, 朔方节度使苏仪与李光必率兵五万从河北赶赴行在。
李怏闻讯,其高兴不亚于李必谒见时,苏仪抵达灵武的当日, 新帝穿戴齐整, 与文武百官一同出城相迎。
面对天子率百官亲自迎接的隆重礼仪,苏仪很是受宠若惊, 这是继朔方一别后,君臣二人第一次相见。
苏仪急忙下马, 跪伏道:“臣,朔方节度使苏仪,见驾来迟, 望陛下恕罪。”
李怏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拉起苏仪,激动的说道:“苏卿, 朕在灵武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卿,李唐遭此劫难, 多亏有卿在前方抵挡。”
苏仪感到惭愧, “未能阻拦叛军攻入潼关, 还望陛下降罪。”
“潼关失守乃朝廷决策之误,非卿之过, ”李怏说道, “只是可惜了卿在河北的苦战,错失了灭敌的良机。”
“国朝如今有陛下重新坐镇, 一定能够顺利平叛, 收复两京。”苏仪叉手道。
“收复两京, 还要靠苏卿。”李怏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手握重兵的苏仪身上。
“臣, 定不负陛下所托,驱除敌寇,收复汉土。”
随后李怏拉着苏仪上了自己的车架,尽管苏仪再三推脱,却拗不过李怏的坚持与皇命。
苏仪与李光必到达灵武后,新帝军威始盛,也让新朝有了对抗叛军的底气。
当日李怏便下诏,任命苏仪为兵部尚书、北都灵武郡长史,以李光必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二人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拜为宰相。
不久后,又命李光必率河间兵马五千赶赴太原。
李怏为苏仪与李光必接风洗尘,当夜,从朝中回来后,苏仪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
长兄苏烨更是直接上前搂住,“七娘。”
“阿爷,阿兄。”
“七娘,你知不知道前阵子听说你在长安被擒后,我们有多担忧你。”次兄苏烁说道,“兄长都想单枪匹马闯入长安了。”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苏荷说道。
“怎么回事?”苏仪开口问道。
苏荷随后走到父亲跟前,“我进入长安之前,并不知道天子已经西逃,是京兆尹崔光原与宦官边令承,他们投靠了叛军,边令承将我出卖,献给了叛军的大将田震,十三郎为了救我…主动献身,将我换走。”
众人闻言大惊,就连苏仪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你是说,雍王拿他自己与你交换,入了敌营?”
苏荷点头,“崔光原!”苏烨怒道,“那厮现在还仍是新朝的京兆尹呢。”
“叛贼当诛。”苏烁也道。
“好了。”苏仪抬手制止,“朝廷初立,现在是用人之时,不要再挑争端。”
“阿爷,一个叛徒,有什么好用的,他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苏烨不解道。
“太上皇出逃,你能指望这些文官死守吗?”苏仪问道,“乱世中,人人都为活命。”
“文官怎么了,常山太守与平原太守不也是文官吗。”苏烨反驳道。
“够了。”苏仪拍桌道,“眼下要紧的是,雍王还在叛军手中。”
“十三郎在与我交换时说过,让我不要担心她。”苏荷回道。
“对啊,以妹夫的聪慧,必然不会随意换到敌营中的。”苏烁也道,“或许,他是有什么御敌之策,可以从内部瓦解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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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秋风拂过渭水,在全城官民的注视之下,雍王李忱从地牢内被押出,关入了囚车内。
为确保万无一失,陆庆绪特意安排了一支精锐禁军押送,并亲自将其送出城。
“四娘,雍王是昏君的儿子,比之前所杀的那些人,要更为有价值,你不要感情用事。”陆庆绪提醒道。
陆庆芸骑在马背上,与兄长并排出了春明门,回道:“阿兄这是信不过我吗,他的价值,我自然明白,不会蠢到要放了敌国皇子的,况且我要的只是人,至于心在哪儿,我管不着。”
“好,阿兄就送你到这儿,路上小心些,最近虽无战事,但也要小心一些。”陆庆绪嘱咐道。
陆庆芸点头,“长安的百姓,都是无辜之人,阿兄不要忘了答应我的话。”
陆庆绪点头,“放心吧,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尽,至于那些百姓,既然归顺了大燕,那自然都是大燕的子民,我作为皇长子,岂能滥杀无辜。”
说罢,陆庆绪骑马走到囚车旁,冷眼讽刺道:“李忱,整个京畿道与河南道都在大燕的掌控之下,沿途,我已派人接应,因此不要妄想会有人来救你。”
只见李忱靠在柱子上,连头都不曾回,“你若真有把握,何必沿途设防,就这么怕我被人劫走?”
“还是怕,没有人给你献策夺位?”
陆庆绪挑眉,环顾了一眼四周,一把揪住李忱的后衣襟,慌张道:“有些话,不该说的,就当烂到肚子里,否则,我必杀了你。”
“看来,你很害怕你的父亲,害怕自己的野心被看破?”李忱回头,深邃的双眸,如能洞穿一切。
陆庆绪松开手,一双鹰眼死死盯住李忱,“我可以保你活,同样也可以让你死,你不是想活么,那就给寡人老实一点。”
“否则,一但我失了势,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住你。”
陆庆绪用同样的话来威胁李忱,引得李忱讥笑,“看来你也不算太蠢,不过,我的确是想活,但现在的我,可没有晋王你的价值高。”
“无论北唐是否覆灭,我都无缘于帝位,但是你不一样。”李忱继续说道。
“够了。”陆庆绪挥手,“到了洛阳,自然会有人保下你,不过,只要我从你口中听到一丁点不利于我的话,你便活不过当晚。”
听到这儿,李忱心里的担忧总算去了一半,陆庆绪既然敢这般说,必然是有把握的。
“启程吧。”
“驾!”
与妹妹寒暄了几句后,陆庆绪便带着人马返回了长安城。
时隔多年,京畿道的秋色依旧未变,但却因为战争,少了许多人间烟火,一眼望去,荒废的田地里杂草丛生,百姓们都已南逃避难,人去楼空。
李忱瘫坐在囚车内,看着从身侧流过的灞河,灞桥旁,那颗折柳已经枯萎,断枝不再生芽,就像离人,再也无法归来。
人群经过时,柳树上的燕子惊散而飞,已至仲秋,北方的家燕,开始南迁,然而战火纷飞,来年,不知是否还能找到自己的家。
李忱低头擦拭着手中的一把玉笛,因是玉笛,质地晶莹剔透,很快就被看守她的燕军士卒所看中。
“哎,看他手中的笛子。”
“他是皇帝的儿子,那笛子应该价值不菲。”
这些在长安城内没有捞到多少好处的士卒,将主意打到了李忱的笛子上。
于是趁陆庆芸在前方带队,几个士卒低头一商议,恐吓的说道:“我说,囚车里的,快把笛子拿出来。”
李忱抬头,似乎并不想回应,然这一举动却惹恼了众人,“反了天了,你以为你还是大唐雍王呢,一个俘虏,马上就要被送到洛阳处决了,你若识相点,我们或许还可以替你收尸。”
李忱将笛子拿出,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番,随后又将之收回,“难道燕军没有军饷吗,何来贪我的笛子?”
一听军饷二字,众人敢怒不敢言,除了能够吃饱饭,他们连个铜板都见到,于是便有人指着周围的村庄,“瞧见没,这些,就是我们的军饷,运气好的,就像田震大将军的麾下,第一批进入长安城,将长安洗劫一空,我们这些倒霉蛋,就只能搜刮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