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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165)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县令挺着大肚,由左右搀扶下轿,文喜将侍从召回,分别护在李忱与苏荷左右。

“谁敢走!”

欲逃离的饥民很快就被赶了回来,“你还给我,还给我。”

衙役在驱赶百姓时,顺手抢走了小女孩手中救命的胡饼。

“住手。”文喜一把揪住衙役的手腕,其力道差点将他的手拧断。

“疼!疼疼疼。”

同僚见之纷纷赶过来帮忙,文喜遂拔出横刀,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住手。”那县令也是个势力之人,见李忱与苏荷的衣着与仪表,以及随行的众多侍从,便下令住手。

县令客气的走上前,“本县接到举报,有人在吃水的井边滋事,不知阁下是从何而来,为何在此做扰民之事。”

“你也知道这是吃水的井吗?”苏荷气愤的说道,“百姓们饿得只能喝水,死在井边都没有人管,而你…”

李忱推着车轮车上前,“我们从长安而来,路过此地罢了。”

“路过?”县令怀疑的看着李忱,但他牢记了长安二字,语气仍是客气,“什么样的人,会带着如此多粮食路过呢,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商之人。”

李忱笑了笑,“县令的样子,也不像是清贫之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县是富县呢。”

对于李忱的讥讽,县令皱眉,“她们有手有脚,更分有田地,宁愿流亡乞讨,也不去耕种,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你没长眼睛吗?”苏荷气不过县令的话,于是回骂道,“她们都是一些拄杖的老人与年幼的孩子,家里的壮丁都被征走了,如何耕种。”

“征兵是天子的旨意,而募兵者,乃是当朝右相,小娘子这番话,是在指责右相与天子吗?”见苏荷入套,县令态度大变,大声质问道。

李忱听后为之一笑,“县令当真伶牙俐齿,募兵是右相之意,然而征税,又是谁之意呢?”

“征税自然是朝廷之意。”县令回道。

“可我怎么不记得国朝有法令,可以使地方官员横征暴敛,依唐律,服兵役者,可其税,有功勋者,可免其税,而今灾民遍地,这满地的白骨,难道也是天子之意?”李忱说道,“哦对,县令刚刚说,征兵是天子与右相的意思,税收也是朝廷之意,也就是说,县令认为造成这样局面的,是天子与右相的昏庸。”

县令一愣,当即甩袖斥责,“一派胡言!”

作者有话说:

作者:你以为这是在施粥,其实是在收拢地方民心。

一罐胭脂价值千金,而百姓连吃的都没有。

第120章 长恨歌(七十四)

杨儇与鲍坊先从胡姬酒肆离开, 过了许久,身穿便服的长平王才带着遮面的斗笠从后门出来。

长平王回到升平坊,觉得安全后才将斗笠摘下, 路过孝真公主宅时, 他停步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 孝真公主的侍女便从门内走了出来。

“奴,见过长平王。”侍女叉手, “公主请长平王入宅。”

长平王握着手中缰绳,思索了一会儿后才从马背上跳下,他随侍女入内, 来到书房中, 发现孝真公主正在擦拭一只红檀木锦盒,桌上放着一只精巧的玉罐。

“姑母。”行礼过后, 长平王也不客气,拿起玉罐就端详了起来。

“你手里的,是苏镇送的胭脂。”孝真公主一边擦拭一边说道。

长平王眉头轻皱, 本还想打开玉罐一探究竟, 但转瞬就没了心思, 他放下罐子,冷笑道:“什么样的胭脂要用玉瓶装置, 长安城外已是灾民遍地, 而这城中,却连一个乞者都看不到, 富贵人家吃着满桌根本吃不完的珍馐, 而中原的百姓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你在怪我吗?”孝真公主停下手抬头问道。

长平王低头, 叉手回道:“淑, 不敢。”

孝真公主拿起胭脂,将其放进了锦盒中,“你是仁义之君,不愿做这恶人,但总要有人替你做。”

“你见过杨儇了?”孝真公主道。

长平王点头,“如何?”孝真公主又问道。

“除了有时候说话怪异,其他的都挺好,是个人才。”长平王回道。

“这个人是李必隐世前,向你父亲提过的高才,他难道没有与你说什么?”孝真公主道。

“他带来了一个人,叫做鲍昉,说是可以治世的能臣。”长平王道,“他还说,他自诩张子那样的谋士,但我的身侧已经有伊尹了。”

“伊尹?”孝真公主挑眉,“他说的,是你的十三王叔吧。”

长平王摇头,他看着孝真公主,说道:“我问他,何人是伊尹,他却不肯告诉,只说伊尹一直在侧。”

“你十三王叔虽不在长安,却对长安局势了如指掌,于千里之外提点于你,这个伊尹,除了他还能有谁。”孝真公主说道,“扶汤灭夏,历五世君王,作为权臣,伊尹一手遮天,更曾废立君主太甲,虽是贤臣,受百姓爱戴,但却不是君王所喜的臣子,当臣子有了废立君主的权力,那么他就有了可以取而代之的能力。”

长平王低下头,“姑母是让我提防十三王叔么?”

“你应该提防所有人。”孝真公主道,“你走的路,是成王之路,所有人,都只能是你成王路上的铺垫,而不该有任何威胁。”

“他去了中原,你可知道?”孝真公主又道。

“十三王叔去了中原?”长平王看着姑母。

“我就知道,他离开长安,并没有那么简单。”孝真公主将一封密信丢给长平王道。

“十三王叔为何去中原?”长平王问道。

“你不是说富贵人家有吃不完的珍馐,而长安城外遍地都是饥民吗?”孝真公主道。

“是。”长平王点头,“我府中的幕僚离开关中,从中原带回来了几首诗,是关于中原百姓的,这天下已被陆张二人搅得乌烟瘴气,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遍地。”

“仁德之人看到的是正在遭受苦难的百姓,然而权谋,看到的却是民心。”孝真公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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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郡——

那县令说不过李忱,又被戳了短处,便开始有些慌张了起来,“陛下乃圣天子,自是贤明圣主,右相为国事尽忠,忧国忧民,乃贤相,岂容污蔑。”

“哦?”李忱笑了笑,“那如此说来,造成这种局面的,是你们地方官的过错了,你们欺上瞒下。”

“你!”县令咬牙反驳,“尔休得胡言。”

“我说错了吗?”李忱瞪着县令,“你身为父母官,蔑视律法,压榨百姓,就凭你这身,不用去县廨看我也知道,百姓们吃不上饭,饿得挖食野菜树根,而你们却用从百姓身上剥削下来的血肉,坐享富贵,贿赂长官,掩盖灾情,当你看到这累累白骨时,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安与愧疚吗?”

县令看着李忱,又看了一眼陈县的饥民,“你这种读书人,又知道什么呢?”

“你以为只有陈县如此吗,整个淮阳郡,甚至是整个中原,都是如此。”县令又道,“光靠我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底层官员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你们就能够昧着良心,同流合污吗?朝廷的令箭,成了你们敛财的工具。”李忱道,“对百姓苦难,可以视而不见,你们眼里,只有钱权,却不曾想这些东西,需要依托什么而存。”

中原的局面,正是因为朝廷的腐败,由上往下,层层的剥削与压榨,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

一些良知尚存的官员,无力抵抗,便选择了沉默,而良知全无者,则趁此机会,加大力度剥削与压榨。

“你究竟是什么人?”被人揭短的陈县县令怒火攻心的指着李忱。

“我就是一个进京赶考,落第的读书人而已。”李忱回道。

“什么?”陈县县令听到只是个读书人,便狂笑道,“你带着奴仆,我还以为是宦官子弟,想来也只是家中有些钱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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