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216)
“禀告王爷!后方有人偷袭,火炮队死伤大半!”
两军相距极近,即便那急报是附耳所说,秦红药也听得一清二楚。急报话音刚落,她就瞧着谦王一掌抽了过去,报信的人顿时飞了出去,连血都吐不出来。
秦红药眉头一跳,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乌海被拦,此刻还会有谁来相助呢?
她下意识地远眺,甚至踮了踮脚,想穿过万军看清楚那是不是她熟悉的身影。可她心里又明知不可能,那人此时定是好好的待在九华山上,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暗暗打叠起十百句话安慰自己,勉强让自己一颗心不那么惶惑,或许是那天暗地里助了白玉的人,现下又来助自己了。
这般一想她终于能喘上气来,心思才勉强放回眼前,她瞧着谦王一脸又惊又怒的神色,明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火炮一除,谦王再没有其他仰仗,自己的胜算便大大增加了。
秦红药心念一到,再不犹豫,剑交左手,登时划出森森寒意,直逼谦王而去。任谁都瞧不清她身影怎地瞬间闪到眼前,便连谦王都后仰了一寸,才得空运拳格挡。
但秦红药招未使老就折了方向,剑尖斜挑而上,破空声轻不可闻,却电光火石般的点向他肩上。她动手突然,谦王又还在挂心偷袭之事,这一招着实始料未及,哪怕挡的飞快,却又是吃了一亏,肩上被浅划一道,连血都溢了出来。
谦王当真恼了,再不管后方如何着火,他十万死士在此,还能败了不成?
突然之间,谦王双拳圈转,一轮轮挥出数个白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一时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双拳在何处,人影又在何处。
秦红药眼前一晃,那白圈便已逼得极近,持剑的手背都被劲风刮开了三道口子,可任她如何努力去瞧,都判不清何处是破绽。
谦王抓住了她一瞬的迟疑,猛地一拳击出,他眼底已露得意之色,这一拳定是十成十打她个骨骼尽碎!
可一瞬间,忽有铺天盖地的杀意兜头而下,连天色都暗了几分,谦王势如千钧的一拳似是猛击在铜墙铁壁之上。他闷哼一声,指骨上传来剧痛,若不是他受力得快,怕是整个手都要废了。
谦王连退几步,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她一席黑衣,手持一柄古刀,那刀上竟有暗色的纹路时隐时现。
秦红药的瞳孔猛然紧缩,像是受到了突然的重创,身子竟微微摇晃了一下。
还没等她大叫出口,萧白玉却先递来一个浅笑,眼中盛满了美好的波光,清浅温柔。她走近几步,轻声道:“红药,你放心,我回九华山后,孟前辈予了我一枚生脉丹,我已是全盛之时。”
秦红药神色不变,眉头压的很低,极为严肃地瞪着她。萧白玉莞尔一笑,又走近了几步,有些俏皮地耸了耸肩,道:“你还不信么,方才那一招我都轻松接下了。”
秦红药一丝笑都露不出,她从没听说过什么生脉丹,也不信有什么丹药能让她那么重的内伤几日内好转。可白玉站在自己面前笑语盈盈是真,功力强盛也是真,半分毛病都看不出。
一大堆埋怨,责怪,愤怒,心疼的话都堵在了胸口,秦红药双唇张了又合,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白玉为她灭了火炮队,挡了谦王的致命一击,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怨她,更何况白玉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还能把人赶到哪去?
可即使这样,心头的火还是越涨越烈,烧的她心如油煎,身如针扎。
为什么还要来,都已经欺她骗她了,为什么还不动怒,为什么还要回来?
哪怕大金亡了,也有她自己陪着去殉葬,但她绝不要白玉为自己的战场染上一丝鲜血。
就算谦王那边缓缓笑了一声,秦红药的目光也依然黏在她身上,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颤抖或不适。
萧白玉看着她握剑的手紧绷,手背上的口子崩的更深了些,都有血液汨汨流出。萧白玉皱了皱眉,却没有再接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前方,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第一次映入她眼帘,她眼中的柔光都凝成了见血的刺。
“本王的好侄女,本王还在等灭了这些蛮夷之人再去寻你,想不到你自己送上了门,甚好甚好。”谦王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活动着,好在未曾伤到筋骨,他收紧了拳,眼中的杀意已暴露无遗。
萧白玉刚踏前一步,秦红药一闪身便拦在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盯着谦王,嘴上却对身后的人说道:“白玉,这里交给我。”
当担忧惶恐几乎令秦红药窒息时,她惊诧自己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语调。
萧白玉脚下一转,身子已从她背后扭了出来,她打断了秦红药的话头,只冲她一笑,柔声道:“红药,还记得我们那一招么?”
在如此充斥血腥味的战场上,她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她轻细的声音混在潇潇的北风中,就像梦一样。
心思也似是在梦里被勾走了,见白玉负刀在侧,已摆出了她太过熟悉的起手式,手中的黄巢剑不由自主地也被引着横于腹间。
谦王再不同她二人废话,又故技重施,双拳挥出一轮又一轮光圈,只是这回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有数不清的光圈环在周身,将一身都防的密不透风。但他并非是只攻不守,脚下已缓缓向两人逼近,似一座移动的壁垒,像有千百个拳头防守,又有千百个拳头进攻。
萧白玉心下清楚,方才一击能挡下,全凭谦王正一心一意对敌,她从中偷了个空隙才得了手。她们二人分开来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合二为一。
谦王的拳法早已高于化境,光圈叠错,谁都瞧不出拳法中的空隙。可她二人现下并肩而立,秦红药眼角余光扫着萧白玉的身影,心思忽的便放宽了下来,眼前纵有敌军海海,纵有千难万险,也不过是一刀一剑便能攻无不克的易事。
光圈陡然间逼近眼前,两人一并振起兵刃,招式似是刻在心底,不必去瞧对方的动作,已心知肚明下一招刺向何处,剑芒刀光在空中劈出一道幕来,如迅猛涨起的大潮般,咆哮着扑向万千光圈。
满场十几万将士被迫屏息,他们瞧不出谁占优势,却被内力相撞的狂潮压的喘息不能,冷汗早已透过衣衫浸透了铠甲,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谦王以一抗二,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他气力更涨,削铁如泥的刀剑都不能近他分毫。非但如此,他双拳挥出的光圈近一步向外迫去,隐隐有了压倒之势。
于他拳势每一次交锋,都似有一把大锤轰向手臂,秦红药都觉有些吃力,她心中担忧更甚,忍不住分了神去瞧身侧婀娜的身影。
就在看过去的瞬间,那身影倏地接近,刀尖直挑向她肩头,在她耳边响起极清脆的碰撞声。萧白玉替她挡下一拳后瞥去一眼,那眼中似责似柔的波光猛一下攥紧了秦红药的心神,被生拉硬拽地拖回了从前的某段日子里。
分明还没过去多久,却用上了从前的字样,好像回到了两人结伴上路的时候,尚没有之后相爱不得的刻骨缠绵,也没有相恨相杀的肮脏龃龉。一切都是那么随心所欲,而她的白玉也总是会如此瞧她,装作责怪,实则温柔如水。
一时间秦红药忘了自己身处于穷凶极恶的战场上,忘了她背负了多沉的家国重任,甚至忘了此时一着不慎就会性命全无。她眼中所见,只有她倾心相爱的女子,就像几年前的那一晚,她们二人在九华山的瀑布下比划,手中各持一根枯木,心心念念地要将影子映入水中。
秦红药心里走了神,手下的剑招却随着阎泣刀使的行云流水,冥河十刀天王七剑本就相辅相成,此时再由情深义重的两人共同使出,威力更是大增。可谦王却一步不退,甚至又逼近两步,他周身毫无破绽,刀剑撞在任一处都会被弹回,她二人不得不又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