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204)
将士分毫未损,他眯了眯眼,神态几乎是刹那间就变了个模样,他扫了眼地上断裂的剑,又看了眼连退几步的萧白玉,诡谲的笑了起来:“阎泣刀,不错,看来王爷不曾骗我,这次果真有趣极了。”
第112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叁)
烈日当空下的喊杀声总是格外刺耳,敌我的鲜血混在一起,在遍布壕沟的平原上流出淙淙小溪,血泥搅成泥泞的沼泽,将秦红药身下的战马染得斑斑点点。
按理来说她本不该身处战场之中,只需坐镇后方观战即可,毕竟饱经折磨三月的邺城在金兵眼中已是唾手可得。初一交战起便是邺城守军的节节败退,可直到金兵强压到城墙下,却不料本已人丁寥落的城头上忽然涌出一片黑来,个个身穿漆黑铠甲,弯弓搭箭,千只羽箭兜头而下,犹如飞蝗。
一时间数名士兵被利箭透骨,哀嚎而倒,云梯还来不及竖起,城墙下就已堆了百具尸体。即便如此,金军依然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在头盔下隐约可见,后续的队伍如狂涛怒浪,踩踏着尸体竖起云梯,迎着飞箭齐发爬向城头,料想这不过是邺城的强弩之末。
可飞箭不停,滚石又落,直砸的金军骨头碎裂,嘶叫着从云梯上坠落下来,转眼间五只千人队竟被残杀的只剩一半。
秦红药在后方看的清楚,明白战况已经和她们计划有了出入,邺城绝不可能还有如此多的人手和箭矢,甚至投石车的数量都多了几倍,定是有人暗中来助。可倘若是有人来助,她的手下怎会不传来任何消息。
秦红药策马向前,横剑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自督战,身旁百面大鼓敲得震天响,鼓面灰尘巨震,眼前尘雾缭绕,什么说话喊叫的声音都淹没了。只见不停有血染盔甲的将士被人拖回,或死或伤,还有更多的尸体只是堆在了战场上,放眼望去,倒下去竟大部分是金军。
不多时便有传令官策马急来,翻身滚落下马,灰头土脸的告急道:“启禀太宗陛下,五只千人队已全部阵亡!攻城人手不足,请太宗陛下再点人马!”
秦红药睨着从邺城中源源不断射出的飞箭和滚石,心知强硬用血肉之躯攻城绝非妙招。且尚不知背后何人,她派出的探子均为当时修罗教的好手,若是连这些人都能瞒过,她的对手定是要比她遇见过得都更为棘手。
眼见着城墙下的尸体越堆越高,而邺城上却无一主将露面,来往的皆是全身盔甲的将士,面无表情的放箭守城。城中不闻鼓声角声,也不见有人呼喊命令,却是守得严丝无缝,纵使征战多年的金军也不由得胆寒,不知邺城守将为何一夜间就变了模样。
秦红药忽的腾身而起,高高立于众将之上,内力混在声中,大声喝道:“众将听令,哪一个最先攻登城墙,孤便封他做邺城城主!”
她这一句中气充沛,鼓角雷鸣万众喧嚷中清晰可闻,人人都听得清楚。苦战几个时辰的金军本已面露疲惫,一听这声呼喝,登时精神大振,齐声欢呼,各各不顾性命的扑将上前。
秦红药故意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不出所料,从吵闹叫喊声中猛然窜出尖锐的破空声。她早已运功在手,声还未到黄巢剑就已出鞘,剑刃横掠而过,撞上了力道万钧的箭矢,哪怕是如此神兵利刃,都似是无法承受地弹动了几回。
刚挡住一箭,又是连续地嗖嗖声,竟是从不同方向射来,但从破空声来看,这几人的武功都远超江湖的一流高手。秦红药长剑一起,啪的一声震断一箭,跟着剑身一横,砰砰几声闷响后临身的三发利箭齐齐断开。
即使运上十成内力,连挡五箭后右臂都有些发麻,可最让秦红药心惊的并非是箭矢所携带的劲道,而是那四人竟然就就藏匿于金兵大队中!
那四人却也无需秦红药再去寻找,见一击不中,军阵中便蹭蹭的窜出几人,只见一阵残影闪过,面前便已悠悠地立了四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秦红药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她怒极时总要露出笑来,只是那笑是让烈日都会冻结的狠毒。
“原来不是没有消息传来,而是传信的人都去见了阎王,是么。”
鬼魅魍魉四大法王依旧像往常般黑口黑面,只是如今他们站在了秦红药的对面,再不是忠心的护卫,而是化成索命的厉鬼。
一人悠悠地出了口气,表情诡异的生动起来,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你早就该死了,我们为你设下的圈套数不胜数。”
另一人接口道:“只怪金铁衣实在是个废物。”
又有一人叹道:“本以为陈玄公那厮不会让主上失望,可惜了主上予他的精兵强将。”
最后一人摇头道:“非也,若非黄山一战除掉了最棘手的人,我们如今怎会这般顺利。”
随着他们一字一句,秦红药握剑的手渐渐缩紧,骨节阵阵爆响。他们四人是哥哥执掌修罗教时招来的能人异士,相识整整十年,却不曾想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受命而来,心怀鬼胎。
他们的主上是谁已经显而易见,能从他们兄妹二人一踏入中原就开始布下天罗大网,能借着自己的手找到他们追杀多年,流落江湖的当今长公主,能冷眼旁观自己替他灭掉远在边关反对他的将领军队,便只有那么一人。不论是金铁衣,还是陈玄公,都是听命于他,不论是在烈焰堂还是黄山,每一次的穷途末路生死危机都是他亲手策划。
他却从未露过面,甚至从未亲自动手,就已经让哥哥惨死在黄山之上,而她和萧白玉也是几经濒死。
恍若一盆冰水兜头泼来,让秦红药在炎炎烈日下全身湿透,冷汗沥沥。过往的一些场景如电石火光般闪过,那些她以为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像是叛变出修罗教所设计的追杀,亦或是几次她分明带了手下,却还是单枪匹马的陷入困境,原来都是早有预谋就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原来不管是哥哥还是她自己,都太低估他们真正的对手——把控中原朝政数十年的谦王。
可即使再怎么心神巨震,秦红药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位置,她不能乱,她还统领着数万金军。倘若此次邺城不破,士气大落不说,她也再没有脸面和资格统帅全军,坐稳帝位了。
秦红药一震剑身,黄巢剑鸣声阵阵,她冷笑道:“既然你们所谓的圈套无一成功,此次又能如何?你们四人不过也是将死的废物罢了。”
鬼魅魍魉四人眼中的神色一模一样,甚至连语气都分毫不差,齐声说来就像只有一个人站在面前:“我们迟迟不动你,只因你身旁还有个夜决沉,他确是个奇人,武功那般深不可测,他的天魔解体大法无人能抗衡,连主上都觉得一筹莫展。”
他们四人瞧着秦红药,好像是能从她毫无表情的面上摸到她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恐惧的胆战心惊,笃定道:“天魔解体大法乃金国不传之秘,只能太子习得。而你,定是还不会这一招罢,否则打个邺城怎会如此艰难。”
半空中风势突然猛烈起来,漫地黄沙卷在风中犹如尖锐刀锋,鬼魅魍魉四人的衣料几乎立即就有了破口。秦红药周身都被风沙笼罩,已经看不清她面目,可那狠厉的声音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即使哥哥不在,我一人也足以带大金国所向披靡,而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四人对视一眼,他们已同秦红药相处太长时间,深知她的强处也正是她的弱点。魅法王故技重施,他漆黑的袖子一挥,断肠草毒浓成了一道雾,登时劈开风沙,眼瞧着就要笼罩在金军大阵上。
秦红药一闻就知道,他们又想用那招以毒攻毒,当年在洛阳的客栈里她就吃过亏。他们用的招数还是一成不变,可她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武功,现下在她十成的万毒冰火攻面前,他的看家本领都成了不入流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