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82)
秦红药如遭电击,浑身一抖,不知不觉的看进了她的眼中,那双眼哪怕通红,都有着眷恋不舍的柔情,那温柔只包裹了自己一个人,似是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那便答应她罢,哪怕大金等了数十年才寻到这么一次攻破雁门关的绝佳机会,在陈玄公把那数门火炮移至黄山,常将军也离了雁门关后,终于寻得的一次天赐良机。哪怕这次错过了,哪怕又不知要等上多少个十年,她还是想答应了她。
“白玉,我……”
秦红药刚开口,身边却忽然一冷,是深入骨髓的冷意,顺着脊背直窜而上。一道漆黑的闪电在这透骨的冷意中骤然射来,真气扑来的瞬间裹挟了一股极为难闻的腐败臭味。
莫说其余人,便是连夜诀沉也未曾察觉,他心中一惊,已然了解这是黄泉御魂之术的最后一招。然而再出手已来不及,只见那漆黑一团的真气迎面罩来,秦红药同萧白玉一起上前一步,都想着为对方挡下来这不明之力。
秦红药心知那真气有毒,情急之下一掌拍在萧白玉肩头,一掌迎上了那浓墨一般的黑气。萧白玉不防被她一掌推出,猛退了几步,惊诧急切之下只看到了两股真气交融时,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诡异的黑色纹光,似蛇一般扭曲攀爬而上,紧随而来的便是黑气后金铁衣狰狞的面目。
秦红药也是一惊,本以为金铁衣受了哥哥那一掌后早已经脉寸断成了活死人,却不曾想他竟还能爆发出比起之前十二分的力量。金铁衣见一击得手,却不再上,猛地反手一掌,重重的轰在自己胸口之上,这一掌的力量可见一斑,他的胸口立即塌下,哇的一口鲜血奔流而出,似是将全身的血液都喷了出来,尽皆洒在那黑色纹光之上。
“便让你们尝尝黄泉御魂之术的真正厉害,哈哈哈哈……”金铁衣尖锐的笑声破空而起,又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以保全他性命的最后一口精血引出了无人施展过的黄泉御魂之术,便彻底断了气。
那溅满鲜血的黑色纹光却忽然蒸腾而起,泛起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宛如狞恶的长虫,密密麻麻的附在秦红药掌心,一时只觉手臂万钧之重,竟是抬也抬不起来。她立时运上十重的万毒冰火功,想要化解这霸烈的毒性,然而溶石成水百毒不侵的冰火内力,非但无法抑制毒性蔓延,反而更加火上浇油,她几乎要被那不可抵挡的力量拽的倾倒。
萧白玉看得出情况不妙,登时便要冲上来,却不料秦红药猛地后退几步,吼道:“离我远点!”
萧白玉怎会听她的,脚尖一点便要拦住她,只忽然一股力道死死的挡在了自己身前,以她的内力修为竟是一步都进不得。她急红了眼,一次次的用力冲撞,骨骼都有些酸软的疼痛,秦红药怎看的下去,忍痛使了个眼色,姜流霜同姜潭月两人拼命才拉住了她。
夜诀沉挡下她后一句话也不说,强硬的拉过秦红药的右手,真气源源不断的送了进去,然而以主人性命为引子的黄泉御魂之术太过霸道,便是万毒冰火功加上他的内力都抵不住毒性的扩散,眼看着那黑色纹光已快爬上她的肩头,夜诀沉眼神一暗,干脆的抵上她掌心,内力一运,秦红药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疯狂的流走。
“哥哥,你不能……”她甚至没有力气说完一整句话,侵入体内的毒气混着自己的内力一并被夜诀沉吸走,虽说真气流逝不伤真元也不损内力,但浑身的力气也丝丝缕缕的被抽走,她只觉双腿越来越软,几乎快要站不住。黑色纹光急速从她手臂上退下,却又凝聚在夜诀沉掌心,隐隐有向上窜升的趋势。
陈玄公一直都缩在高台之上,想他如何身份,怎会如此轻易放弃,只是见夜诀沉着实无人可挡,才暂且示弱苟全性命。他见此场面,情知再不出手趁人之危就只能一命呜呼,便再也不管不顾的喊叫了起来:“放箭!放箭!”
只听喀拉喀拉的拉弓搭箭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常将军惊骇的仰头去看,原来周遭的山峰上都埋了陈玄公的人手,他如此谨慎小心,硬生生在黄山周围步了三道防线,她们破了两道,却都忽略了第三道的上千名弓箭手。
只听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刹那间响彻山间,身后阵列的士兵惨叫连连,扑通倒地声接连不断,常将军慌乱下举刀格挡,拼命挥了挥手臂,声嘶力竭的喊道:“动手!”
士兵看到周遭又冒出众多敌军,早已手忙脚乱,一听号令,像抓了救命稻草般以火把点燃了引线。一时间万箭齐发,火/炮连轰,遮天蔽日,陡然间一片阴暗当头盖下,笼罩出满场的死亡气息。
萧白玉只回头了一瞬,那一瞬深深的看了眼孟前辈,孟湘看不清她的神色,一颗心揪的很紧,还未来得及开口唤她,就见她转身毫不犹豫的直冲向场地中央,直冲进黑云压城的箭雨当中,内力爆发下去拉她的常将军都被狠狠撞到一边。
她不管那毒气有没有被除干净,纵身几步,紧紧的抱住了秦红药,把她无力的身体死死的压在身下,全身的内力运转到了极致,弹开了所有擦过她们的箭矢。她不知火炮的威力是否像陈玄公说的那样天塌地陷,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她便要秦红药安然无恙。
秦红药被她猛地抱住,双腿一软几乎要直直跪下去,她看到了遮天蔽日的箭矢,还有那燃至极点的引线,火星同黑铁擦出轰雷般的巨响。她瞳孔猛然放大,只为覆在自己身上更为纤细的躯体。
她挣扎着看向夜诀沉,眼中的哀求和恐慌暴露无遗。夜诀沉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已被黑色的纹光笼罩,他抬起手瞧了眼掌心,在漫天射来的箭矢和火/炮下微微笑了一下,温柔的向秦红药点了点头,似是在说,妹妹,别怕。
只刹那间,自夜诀沉身上爆发出一阵赤色的红光,众人眼前一花,在最后一刻满眼竟全是血色。狂烈的血红随着平地而起的旋风卷天而上,天地间顿时染成一片炽烈,彷佛化作了血池炼狱,来势迅猛的箭矢一顿,以迅猛百倍的速度回弹而去,然而重重砸在地上的火炮却猛然间炸裂,瞬间便是地动山摇,矗立的山峰只一晃,便直挺挺的裂开一半,直冲天都峰顶轰然坠落。
常将军看不清眼前之物,却清楚的听到了轰烈之声不绝于耳,再也站不稳身体,在一片血红中只感觉天地开裂,身子骤然下坠,似是堕入了无边地狱,他惊恐的吼叫了起来,却在轰鸣声中都听不到自己的惨叫,他此时才是真正信了陈玄公的话,然而已经太晚了!
可猛然间,下坠的趋势突止,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似是天地顿时静止,但他听到了自己胸口的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分分秒秒就会跳出胸口一般,狂躁万分。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血红,却是黑漆一片,几乎有一种自己早已身死的错觉。
他试探的闭眼再眨眼,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看清了眼前惊天动地的一幕,原本脚踩的天都峰塌陷了大半,到处都是峥嵘扭曲的裂缝,陷出断壁残垣的深谷。而抬头却再瞧不见天,似是山峰横亘而下,沉沉的压在头顶,满眼望去都是残破的山壁。
忽然,悬在头顶的山壁晃了一晃,常将军下意识便以为半壁山峰要直砸而下,他狠狠一颤,用了戎马一生的勇气才没让自己抱头蹲下。只是那山峰并未坠下,而是被托着,极缓慢的移开,再脱力般的滑下悬崖。
遮天蔽日的半壁山峰,自黄山顶上掷下,过了许久才听到重重几响,隔着数千米都感觉到那声浪,布满裂缝的天都峰又是一摇,裂纹更加细密狰狞。
不断有人自裂谷中攀爬而起,姜家姐妹,楚画,沈绘几人相扶而出,沈绘又跌跌撞撞去扶起孟湘,在方才的天塌地陷中只以为死路一条,却发现自己竟好端端的存活了下来,虽然灰头土脸,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的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