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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胡不归(189)

冼朝嗤笑。日日夜夜做夫妻,大公主没有理由会不知笑澜的身份,她才不信笑澜会完全听皇后的话一直戴着面具。笑澜这个人,心软地都没法治。

那师姐子衿呢?两人都生死与共了,又怎么会不知她是女子。女子又如何?她是师姐心心念念的江南少年,又对师姐的异能全然不在意,两人的骨子里还都是一副受人遗弃的孤僻样子。

这个笨蛋,竟这样好的福气。

树下的人突然张开双臂抱起了大树,整个身体贴在樟树上,撒起了娇,感觉软弱又稚气。冼朝没好气地白眼,也不怕那张鬼脸吓坏了百年樟树。

走了过去,一声冷哼。

接着地气,拥抱大树的杨笑澜立刻红了脸,这个动作让别人瞧了去,她委实不好意思。

好在那别人只是冼朝。冼朝终于肯搭理她了吗?笑澜有些忐忑地欣喜,收回双手,弱弱地叫了一声:“桃子精……”

冼朝不想应她。

她又叫一声“桃子精……”声音着实有些甜腻,还有些委屈。

冼朝只是庆幸,眼前的杨笑澜带着面具,否则这声音再配上她那无辜的脸,她没法子招架。她拿乖巧的杨笑澜完全没法子。

杨笑澜见她虽不理她,但眉梢间的冷漠松动,试探着拉了拉冼朝的手。

啪的一声,手上就是几个红印。冼朝下手从来不轻。

“桃子精,这是血肉之躯,会痛。”

力的作用从来都是相互的,这一下打下去,冼朝的手也痛。想起那天那个耳光,打得她自己手掌发麻,可见有多用力。听曾祖母说,那巴掌印好几日都不曾消去,还是最后上了药,才慢慢淡了。

心里也是有些心疼的,口上却道:“你不痛,我打你做什么。”

“唔,也是。”一边揉着被打的手,一边还点头称是。

这狗腿的样子怎会不招人欺负。

可冼朝分明又记起了曾祖母的关照,别太难为笑澜,她也有自己不可言说的身世。

她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身世?不过是女扮男装上战场打仗罢了,还不及她曾祖母来的英勇。

谁不为了那所谓的使命付出代价?

冼朝沉下了脸回转了身子就走。

她心里有一个怎么都过不去的坎。

她可以理解她骗她,瞒她。她也不在意她是个女子,但是她没法接受她就是那个让她噩梦了一辈子的人。

她为了她的离去而存在着。

她是她的宿命

☆、第四卷

裴笙与冼朝,在外人看来倒也郎才女貌。裴笙喜欢冼朝的开朗和偶尔展露的容颜,尽管和他一起时,冼朝基本都是以面纱遮面,高兴时搭理一下,不高兴时半句话都欠奉。百越女子素来开放,并不流行遮脸,也只有冼朝会得这样。即便如此,不与旁人多做来往的冼朝打破先例已让百越的青年们对裴笙敌意暗生。

裴笙一边招架着年轻小伙们不满的眼神,一边心里打着小鼓。初到高凉冼朝与杨笑澜的态度亲密,可为何一夜间,冼朝就对杨笑澜不理不睬。他不是一个敏感细腻的人,但也隐约能感觉到两人讲话时的亲昵。他们的师门渊源他是听说过的,莫非是因为冼朝得知杨笑澜已有了婚配……女人还真是时晴时雨,比之敌人的动向更难以捉摸。

同为男人,裴笙对杨笑澜没有半分敌意,相反,此番南下,因着两人年纪相近,平时说话也远较京城为多。在裴笙的眼里,深居浅出的杨笑澜颇有些神秘,尽管关于他的传闻也时常是京中子弟们的话题。他原以为杨笑澜会得如何的张扬跋扈,却没有想到,他平时沉默寡言,斯文有礼,连进言时也是这般和言细语。

他也听说过关于那个面具的传闻,无非是破相或者挡煞。曾在乐平公主成婚时见过杨笑澜一面,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纤弱的男子,他想,以杨笑澜原来的相貌不知受了何等的创伤,需要用这般可怖的面具来遮挡,实在是可惜了。冼朝喜欢这样温和的男子,无可厚非。

裴笙本琢磨着回京之后请父母做主来向冼夫人提亲,又觉有些鲁莽。踌躇间,却见一旁的树丛中钻出个人来。长袖挽起,白皙的手臂上依稀有些被树枝刮伤的痕迹,素净的白袍上沾染了泥污和树汁,招牌似的青铜面具上也沾了些许尘土,像是在树丛里找些什么。军中也有瘦弱的士兵,只是裴笙从没见过一个身在行伍的男子竟会有如此白嫩的手臂,在阳光下更是耀眼地有些魅惑,以至于一时间他盯着那双手臂目不转睛。直到杨笑澜放下了挽起的袖子,拍拍身上的泥土,狐疑地问:“裴九郎,怎得发呆?晒糊涂了不成?”

裴笙干笑几声,才回了神,道:“方才想些心事,叫四郎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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