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隋朝的将军,公主的驸马。
他已不再是那个会让她脸红心动,让她嘲笑打闹的温软少年了。
失望,终究是失望的。
“杨将军一路辛苦,还请早些歇息。”受不了杨笑澜的疏远模样,冼朝开口告辞,才转了身,就被笑澜拉住了手。当下更是着恼,问他,不语,走,又不让。他到底意欲何为!
杨笑澜嗫喏道:“桃子精,你……你生气了?”
怎么又在那个声音中听出些委屈!拉远距离的是他,问而不答的也是他,他又凭什么委屈!
冼朝转过身子,对上在月光下更显幽然古色的青铜面具,平静地说道:“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失望。”
“对不起……”杨笑澜拖着冼朝的手没有放,脑袋却因愧疚低下了,“对不起。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感受到抓住她的那只手没有从前那般细滑,手掌中有着老茧,冼朝想,要建功立业,文文弱弱的笑澜必定吃了许多苦。“你呀,那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弱弱的,真不知你那懦弱的性子是怎么在战场上杀敌的,还是阿修罗王呢,丢人!”像从前一样,杨笑澜进,冼朝必定针锋相对,可只要笑澜态度软化,显出几分孩童的迷思来,冼朝一准拿他无法。
冼朝并不喜欢柔弱的男子,甚至十分嫌弃那些犹豫不决的男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生来是为了跟随一个人,完成一个任务,这是她的命运,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命,也就唯有认命的份,故而她从不对别人假以辞色,一开始是不能,后来则是不屑。这些年她化名在建康和大兴搜集情报,见过很多男人,受过很多殷勤,看过很多逢场所戏,可是她看不到别人的真心,兴许某些人有,只是她不信。
她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会与笑澜亲近,会觉得他不同。是因为初见笑澜时,他的狂狷无状,悉心维护,他时不时散发一种天真的傻气,偶尔流露的性情,亦或是尉迟炽繁对他的深情,她不得而知,她只知,只有杨笑澜是她命里的一道异数。
带笑澜坐进一侧凉亭的栏杆上,月光之下,冼朝的脸越发柔和。“不知如何说,就慢慢说,我都听着。方才不是问起你我的师姐么,她好不好?”
“唔……子衿在驸马府,她如今,也是我的妻子……”
杨笑澜偷望一眼冼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色变,想来,她已经知道了。
“妻子?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师姐是亡国公主,发配为奴,只能做你的妾室吧。你把她当成你的妻子?”
妻妾的概念杨笑澜至今没有弄得十分明白,她只知道隋朝人的婚姻不是传说中的三妻四妾,而是一妻多妾,正妻永远只有一个。而在她的心目中,陈子衿的地位与大公主并无二致。
“也好,师姐半生凄苦,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当初曾说你们俩有些相像,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籖了。”冼朝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阴影,“四郎还真是长大了。以四郎的脾性,当不会欺负师姐吧?”
“说起来,子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欺负她。”
“救命?”
杨笑澜又将偷偷跑去军营参加平陈之战,在陈宫遇见子衿,树林遭袭,十三死去等各种事情简要一说,饶是语调平淡,也将冼朝惊的不轻,这一节,是她没有获得的情报。
谁又会想到,那个从小饱受欺凌的师姐会在生死之际将笑澜救了回来,两人竟然会碰到如此遭遇,险象环生,还因此暗生情愫结了姻缘。“倒是不曾想,你们还有这一段缘分。真是要感谢上苍,让你们平安。你的身子可大好了?伤处还要不要紧?”
“除了阴雨时节有些酸痛外,一切都好。你看,一箭穿心都死不了,可见命大了。”
“嗯,是。”冼朝一指点在笑澜的面具上,“你呀,祸害活千年。”
笑澜摸摸脑袋呵呵笑着。
冼朝白了他一眼,“傻子。你那公主,对你……好不好?你们可有了子女?”
呃……笑澜尴尬。“公主很好,温良贤淑,子女什么的,倒是不曾有。”
冼朝掩嘴轻笑道:“看你那单薄瘦弱的样子,确是……看起来不那么行的样子。”
“喂……”
“你那师姐呢?华首师叔。”
说到尉迟炽繁,笑澜总觉黯然,道:“师姐她,剃度了。”
“哦,剃度了。”冼朝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冼朝又问道:“一直垂涎于你的皇后,可是和你勾搭上了?”
喂喂,垂涎什么的,勾搭什么的,几时有过!能不能讲得稍许委婉一些?“桃子精,你又胡说什么,给人听到,信以为真了怎么办!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