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望着太平的背影,她带着幞头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章怀太子贤,淡淡地带着一抹英气。虽说李贤因为谋逆获罪,可他在朝中威望不小,现今还有不少老臣们怀念着李贤当初在朝堂上的风姿。
当年也只有公主在李贤获罪后,时常去探看李贤。公主仁德重情,就是可惜了,若是皇子,这样的储君谁人不服?
姚崇又一次生出了喟叹。
“姚卿,跟上。”太平发觉姚崇没有立即跟上,回头挑眉,“巡完这儿,本宫还想去洛水边瞧瞧。”她虽已不在工部,可当初洛水沿岸那几个新渠是她一手经办的,若是全都冻上了,她得好好瞧瞧,堤坝可有裂纹,免得来年开春,冰雪融化,致使堤坝倾塌,酿出什么灾祸。
姚崇闻声下马,快步跟上了太平,“诺。”
“殿下来了!”
“殿下!”
庄子中的流民听说公主来了,但凡能走动的,都出来迎接太平。
太平示意这些人速速回去暖着,“外间冷,都回去。”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薄衣小姑娘身上,话却是问向庄中主簿的,“她是怎么回事?”
主簿不敢怠慢,急忙回答:“棉衣发放过的,只是昨晚她娘亲走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棺材跟席子,她便用了她的棉衣。”
“你来。”太平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惶恐不安地垂头走了过来,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对着太平磕头道:“草民叩见殿下。”
“起来。”太平微微弯腰,将小姑娘亲手扶起,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民女叫五丫。”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
太平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眼眶很快便红了起来。
太平看向主簿,“下午送来本宫府上。”
姚崇急忙进言,“殿下不可,伺候殿下的宫人都要审明出身才能……”
“此一时,彼一时。”太平认真回答,“她年岁还少,许多工都办不得,留在这儿,如何做工养活自己?”说完,她声音沉下,“有些事本宫没有瞧见,所以来不及管,可有些事本宫瞧见了,本宫就必须管。”
姚崇还欲再劝。
太平先一步道:“王孙贵胄岂能只享富贵,不顾百姓死活?姚卿,你不必再劝。《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是连一个小姑娘都庇护不了,本宫便枉称镇国公主了。”
姚崇听得心烫,愧然对着太平一拜。
太平轻笑,低头对着小姑娘道:“以后,本宫赐你个新名字,冬寻。入府之后,跟着春夏好好学习宫规。”
小姑娘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声,再次跪了下来。
太平一把扯住了她,扬声道:“你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只要有本宫一日,本宫便会庇护你们一日。望诸位养好伤病的可以尽出其才,能纺纱的纺纱,能耕地的耕地,在神都好好安家。若有才学或是武力者,尽可向主簿自荐,本宫会量材举荐入仕。”
若是白吃白住,闲散偷懒者,太平早就吩咐过主簿,驱逐出庄,任其自灭。
王公之仁,并不是放任蠹虫,而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姚崇必须承认,这个镇国公主办起差来,张弛有度,颇有储君之相。
“吁——”
一辆马车焦急地停在了庄园之外,不等车夫抱来下车石,婉儿已掀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上官大人。”值卫在庄门前的府卫恭敬地对着婉儿一拜。
婉儿急声问道:“殿下还在此处么?”她知道太平每日都很忙,去了一个地方巡视后,必定还会去下一个地方巡视,她只怕扑空了。
“殿下在。”府卫如实答道。
“陛下传召。”婉儿匆匆说完,便拿出了武皇的令牌给府卫们看了一眼。
府卫们放行婉儿,婉儿快步跑入庄中,老远便瞧见了熟悉的殿下。
“殿下!”
“婉儿?”
太平本来是满脸笑意,可瞧见婉儿脸上的急色,她不禁敛了笑意,快步迎了上去,“怎么了?”
婉儿沉声道:“陛下传召,殿下速速与臣入宫觐见!”说完,她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在,伸手牵了太平便走,“路上臣会说给殿下听!”
“姚卿,记得一会儿帮本宫巡视堤坝!”太平回头交代一句,便跟着婉儿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回宫!”婉儿快速下令。
车夫立马调转马头,便赶车朝着紫微城的方向去了。
马车之上,婉儿握着太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肃声道:“这次的案子不好办。”
“究竟怎么了?”太平另一只手覆上了婉儿的手背,“把你急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