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李治望着女儿天真明媚的脸庞,若有所思。
太平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等着父皇说话。
静默良久后,李治终是开了口,“父皇有件棘手之事, 思来想去,只能让你去办了。”
太平垂首,“父皇尽管吩咐,儿一定给父皇办妥!”
“太子谋逆,只怕牵连甚广,此案朕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所以有些人不得不杀,有些人能放则放。”李治紧紧盯着太平的眸子,“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太平故作沉思,沉默片刻后,方才回答:“证据确凿的谋逆之人该死,母后要杀的人该放,是不是?”
李治舒眉,含笑点头。
“可是此案应该交由大理寺审问,儿只是公主,不可参问朝政。”太平认真提醒,“如此一来,会坏了规矩的。”
“此案是国事,亦是家事。狄仁杰虽然为官清正,可他与媚娘往来甚多,朕不敢尽信他。”说着,李治无奈苦笑,满朝文武他竟然想不到用谁来处置此案,“太平,朕会下一道特旨,命你审结此案,你千万别让朕失望。”
“诺。”太平叩首领命。
李治倦然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脑袋实在是疼得厉害,他不禁挥手示意太平退下,“朕想歇会儿。”
“父皇安心休息,儿出去给父皇值夜。”太平恭敬一拜,起身退出了延英殿,将殿门合拢,端然站在了殿前。
彼时,月光从檐边泄下,照亮了太平的半个身子。她往前走了半步,整个人沐在了月光之中,抬眼望向天幕星河。
她终是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只要办妥此案,今后她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前朝官员。未来还有更多难关等着她,可她一点也不怕,只因她知道这偌大的大明宫中有个人会一直陪着她,陪着她走到万人之上,听百官山呼万岁。
“婉儿……”
她在心底默念那人的名字,虽说知道母后定不会太过为难她,可父皇是下了令要亲自审问的,日后只怕免不得遭罪。
希望,一切安好。
对大明宫与东宫而言,昨晚是个难眠之夜。对今早上朝的朝臣来说,无疑是个震惊无比的清晨。
静养多日的天子李治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天后倒是破天荒头一次缺了早朝。
李治当殿下令废储,将李贤贬为庶人,幽禁太极宫承庆殿。又令太平公主继续严查此案,但凡参与谋逆者,斩立决。
朝臣本想出来提醒公主不可参政一事,有聪明者已嗅到了天子之意,轻咳两声,示意谏臣莫要多事。公主查案只是明面上的,暗里还是天子想亲审此案,避免天后借机削减李唐势力,壮大武氏。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臣子暗作各种揣度。
大明宫紫宸殿中,武后却闲情逸致地拿着剪子,修剪着一盆盆栽。
裴氏将朝堂上探听到的消息带了回来,武后听完只是抿唇一笑,“裴氏,瞧瞧,本宫修得如何?”
裴氏如实答道:“探出来的花,多了一朵。”
武后笑出声来,“是啊,多了一朵。”武后看着她留下的两朵大团菊花,每一朵都绽放得极是艳丽。她将剪子移近其中一朵,将剪未剪,琢磨道:“本宫要不要剪去一朵呢?”
裴氏不敢回答。
武后没听见她的声音,便知她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不悦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明哲保身。”
裴氏垂首,“奴婢只是愚钝。”
“你愚钝?”武后笑了,“去,把太平唤来。”
“殿下现下尚在含元殿,此时传召……”
“本宫就是要当着陛下的面,把太平唤来……训话。”
武后说话间,毫不犹豫地剪断了其中一朵菊花,把断了的菊花递给了裴氏,“你拿这朵断菊去请,就说这是本宫送她的礼物。”
“诺。”裴氏领命,双手接了断菊,匆匆赶去了含元殿。
太子谋反,非同小可,是以今日的早朝比往日久一些。裴氏在殿外候了许久,终是等到了公主扶着天子走了出来。
裴氏往前走了半步,先给天子行了跪礼,再拜向太平,捧着断菊道:“殿下,天后有请,这朵菊花,是天后送殿下的礼物。”
李治脸色一沉,这无疑是媚娘对他的挑衅。
太平牵了牵李治的衣袖,低声道:“父皇放心,儿也应该去给母后请个安。”
李治肃声道:“你还有正事要办,不可多做耽搁。”
“诺。”太平领命,从裴氏手中接过了断菊,“走吧。”
李治看着太平渐行渐远的背影,皱了皱眉,平日他还可以唤德安来搀扶,如今身侧空空如也,这殿外的当值内侍全部都面生得很,他不敢尽信。
他身边总要有个可信的传话人。李治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人。他记得德安在宫里收了一名义子,叫德庆。平日德安也是打发这人在宫中收集消息,应当可用。想到这里,李治便下了令,将德庆调至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