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367)
“进了八中后你会发现高手如云,如果哪门功课觉得吃力,及时告诉姐姐。”向来懂得捕捉任何对话时机的俞任竟然下意识地说到了学习,袁柳眼里飘过失落,她点点头,“我会的。”
小姑娘给姐姐倒了杯茶,她的动作平静流畅,身上裹了层孤独的光晕,也许是窗外的灯光倒映所致。
“姐姐,我在网吧找了本外国自传,看得挺吃力。最近放假就每天对着字典边查边看几页罢了。”她说书名叫《why be happy when you could be normal》,那个女作家和我一样都是被领养的。我和她说的一样,人生却缺了书页,多了空白和问号。但她的话我认同,“缺少的过去可以是入口,也可以是出口”。它是凸起的盲文标志,作家说她摸得到,我也像摸得到。
袁柳将稍冷却的茶水递给俞任,“谢谢姐姐为我做的一切,我缺了几页,却因为姐姐多了好多页。”小姑娘其实很伤心,因为姐姐为她描绘的那些书页她翻遍后,想重启新的页面却要自己绞尽脑汁地思索开场白。她终于用上了这段话,面对习惯性关心她学习的姐姐。
“姐姐,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咱们说好的看日出。”袁柳站起来,俞任还坐在她对面——她在思考,或者说,她穿过思考在观摩面前鲜嫩的灵魂。幼小芽已经长为精韧的枝,经常和她在市图书馆并肩阅读学习的袁柳,不再是两岁不到流着口水摸着墙壁走路的三儿。她的话里是白雾笼罩的荒原,袁柳在踯躅于什么。
送袁柳出门前,俞任喊住了她,“小柳,姐姐发现你是大孩子了,不只学习,任何事,只要你乐意,就告诉姐姐。也许我能帮你分析理清点难题,比如说,情感类的。”
袁柳的眸子垂下,“情感类的?”
“对。”俞任帮她整理着掉在眼上的刘海,“唔,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小姑娘抬眼,“姐姐,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你喜欢过吗?”
俞任哑口,怎么又绕到自己头上了?她停顿了下,“嗯,喜欢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开了一朵花的感觉。”
袁柳看着俞任的胸口,仿佛要找那儿的花。丝质睡衣下的俞任线条虽然纤弱,但浮动着幽香。香味也许来自她开过的花,也许是她化作蜜蜂蝴蝶穿梭而来沾了粉末,“咳。”俞任提醒袁柳的视线。
小姑娘别开眼神,“嗯……开花。”她知道自己心里还没有花,她要是俯身扒开土壤的话,就能看见一粒种子,“姐姐晚安。”袁柳对俞任挥手。
剩俞任在门口呆了会儿——小柳开不开花她不清楚,但是觉着这孩子有点成精的迹象。
第159章
毛信霞的离婚案子打了许久,磨得心都掉了层皮,邵胜威再舍不得房子门面存款,却经不住同居女朋友的死缠烂打,终于同意给毛信霞一套房子一个门面外加10万块现金的条件,但是有个条件:钱要花在小儿子的教育上。房子门面也只能给小儿子邵君涵。
同居女朋友肚子一天天的大,邵胜威就对亲儿子没那么看重,尤其他们偷偷托关系去香港验血,判断胎儿的性别为男。
于是毛信霞的第二次婚姻终于结束,带着女儿和儿子过日子。她和宿海说,“邵胜威说要是我不答应,就不签字。给你的这套房子做不了数,但是妈会赚钱,一定给小海赚出来。”
财产在宿海眼里的确重要,可比起毛信霞的幸福就会让位,小姑娘想了想,“那我要自己开店。”
可开店之前还得继续磨练手艺,毛信霞拜托一个师妹帮忙,将宿海带到北京去学习。对北京之行抱有期望的宿海问毛信霞,“是去四联还是东田?他们是不是常去时装周帮忙搞造型?”
毛信霞说能在北京城混下来的理发店都不能小瞧,你早晚得回柏州,人家不认什么时装周,就认价格和好看。于是把宿海给打发到了北京,下了火车站后小姑娘没去四联东田永琪吉米,而是去了左家庄。
妈妈的师妹姓周,宿海喊周姨。她看着年轻,人不算和气,大约头发剪得好的脾气都不咋地。理发店也不是西单里那些收费贼贵装修高大上的大店,就在小区门口店面挂红牌子印白字体:“芳芳精剪”。一把精剪二十年,剪出了周姨六十平方的三环內房子。
周姨说你先跟着我学一个月,我会的都教你,吃进去多少看你本事。再问宿海愿不愿意住她家?她儿子上小学,老公在房产中介工作。人家一家三口挤在六十平里都够呛,宿海说我可以住店里。
来北京前毛信霞再三叮嘱,“干活儿要积极主动,不会干的活儿一定要问清楚。”她担心哄着宿海来北京,这孩子一旦发现服务对象不是模特而是朝阳区的大爷大妈心里会闹别扭,担心了两天,宿海说挺好,这地儿到亮马河三里屯麦子店都方便。再说她有朋友圈,西有北大的坏丰年,还不晓得什么方向有屠格涅芙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