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我(80)
……
陡然生出不忍与害怕的想法,待到人马都撤离前往下一个目标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摸进沈府。
里面已经大摆酒席,一些明显有挣扎迹象的小厮或者丫鬟,还有些眷属都被刺出深深地伤痕,双目瞪大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视线尽头,我目光死死盯住一抹鲜红。
棍子发出咄咄的急促声音,那条也如同他们般死去的腿使不上任何的气力。
我意图蹲下身却无法做到,只得原地坐在那片染血的地上。
几次三番地深呼吸也无法平静,我目光黯淡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撩开那块红盖头。
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而惊诧,双眼睁大依旧流出剩余的泪水,沿着干净的面孔的淌下,被线紧密缝住的嘴也在挣扎中微微张开露出牙齿,似乎是在死前用尽所有的意志去喊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手覆上对方的被泪水浸湿的双眸,这才安稳宁静地合上。
内心的挣扎不亚于儿时第一次被姜友维责罚,我也闭了闭眼,遵从自己最后的期望。
沿着红衣裳往背后托起,我本不想看那狰狞的伤痕,最后还是麻木地妥协。
直视不过是面对事实。
扶住双臂时摸到一样的凸起,无论是摁压亦或摆弄都只阐述了一件事——
温柳的手到肩头,每一处,都折了。
与我的瘸腿不相上下,到了完全不能动……完全没有救的地步。
我吃力地将她翻转,而脖子后面的喜服被撕去了一大片。如此便想起来,是和沈世杰手里掉落的残片完全吻合,连血液沾染的高度都是同样的。
……
温柳的剑伤在身前,无疑被硬生生拖到面前挡了剑。
……或许吧,或许是这样,或许不是。
如果不是,完全吻合的部分也太巧了,而沈世杰就是那样的人。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我艰难地背起温柳的身体,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离开。
皇宫内,侍卫们团团围住沈识云,后者被强压着背在身后的双手,跪在地上。
眼前的人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云淡风轻地说:“朕知道广贤王在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朕清楚得很。”
沈识云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次提刀挥向这个无德无能的皇帝。
“给过你机会了,”对方看着脚下的昔日臣子,“嗯,算来你们沈家的应该……已经被抓着了。”
话音刚落,他俯下身去,表情依旧平淡而眼神却像是泛着精光的野狼。
“沈将,沈识云,你担得起弑君的罪名。”
沈识云不屑地哼出笑声,“我担得起,连坐我也担得起。”
没错,株连九族也无妨。
他紧绷的牙关和咬字,仿佛要凭空把对方的皮肉给撕下来,“……只要能把你给从龙椅上扯下来,我们一起去地狱。”
对方漠视地问道:“从哪里开始。”
“哪里?”
“嗯,就从你哪怕只要再把附近那支空闲的队伍派去,我们就可以收复北疆……只差这么一点,微小的差距。”
“而你,却选择了牺牲我们?”
“你知道本不用死去那么多人,你知道哪怕他们有优势,可是我们也有!”
“你还敢说什么必要的牺牲吗?你有什么脸说是必要的牺牲。”
“你三番五次不听从军营将领……把众武将的建议当做是耳旁风!在你手上土地一寸一寸地失去!”
他没有任何波澜地说:“朕的江山,朕自有手段。”
沈识云啐了一口唾液,狠狠吐向对方,只是位置的缘故,仅仅落在那人的脚底。
“你的江山?”
“一个不断缩小,目之所及全都活得跟个孙子似的!”
“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什么叫满目疮痍。”
紧接着便发出接连不断,单薄而洪亮的笑声。沈识云抬着嘴角,瞪大双眼盯着对方。
“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可惜了。”
“江山在我于军帐内睡去……闭眼后的梦里,而不是你的手里”
“给我……记好了。”
眼前人在视线外眉尖下意识地跳动,原本平淡的面色顿时变得冷峻狠戾。
他站起身背过去,难辨情绪地低声下令。
“把沈识云拎下去,头颅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接着,那人指了指几个士兵,“去,问护国寺要人。”
“剩下的好好看着,以免再有狼子野心之辈不肯罢休。”
红杏楼近期的生意说得上是惨淡,死了鸨母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人来沾染晦气了,除了某些个和姑娘有了情谊的。
水桃清闲之余苦恼生计该如何维持,或许等这段纷乱的时间过去后,大概还是要带大家另谋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