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墙内多了一道刀尖刺中的伤痕，姜辞的指尖逐渐停止了颤抖，最终不再有任何动弹。

那刀也终于不堪重负地脱离墙面，身体沉重地坠落到一处尚且温热柔软的地方。

士兵奉命拉开两具尸体，从姜辞身上拔出那把刀和箭矢。紧接着是那具女尸，前胸高高的地方立着五根箭，深深地刺进躯体。

女尸身上的箭头随着抽出的动作，牵扯出几片染血的嫣红花瓣。

交叠紧裹的衣裙里掉落一枝枯萎的君子兰，耷拉在不断流淌着鲜红的地面。

那是姜忆琼下意识去挡住飞箭时，最后想起的话。

有个人摘下一朵君子兰，轻盈却又很郑重地递给自己。

“此乃我风骨，我志气，我允你一生的许诺。”

“如此自谦虚向上，坚韧一世，而我的夫人……你能为我骄傲一辈子。”

我们已经，很久未见面了，我的……

嘘……

何晃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嗓子出了呼吸之外撕开微弱压抑的抽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怀中的事物竟然在动。

“……”

并非是好奇，大多不过确认情况，何晃抹去脸上仿佛汗水般的痕迹，从这布满花花绿绿的襁褓中，沿着那个相接处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一根小而圆润的手指先举到自己眼前，紧接着露出一张尚且肥糯的脸庞，吮着另一只小手的拇指。

不知怎么，盯着何晃的面孔片刻后，小家伙竟是突然哭叫起来。

他难掩慌张地伸手摸了摸，判断现在的天气，在室外仅仅裹上一层是不够的。

何晃思索着，死咬着自己的嘴巴，从姜辞的行囊中扯出一件衣物，还算有条理地覆盖在婴儿身上。

“唔么……”

不一会儿，哭声渐渐平息，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进入了温暖的梦境。

第18章 第 18 章

腐烂的臭味充斥在鼻腔内，我挣扎着睁开双眼，感受意识逐渐回笼。

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我摸了摸四周的地面与墙壁，确认了此处的破败程度。

真落魄啊……

唯一亮眼的是面前正对面挂着一具傩面，鲜艳的颜色在这件破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角落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清醒，踩着阴影走到那处地方，将面具摘下，佩戴在自己的脸上。

对方这才走到有光线穿透进来的部分，我看清楚他的打扮确实是叫花子模样没错。

他在我开口前立刻打断道：“离开这里。”

我惊讶片刻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摸索着找回那根当做拐杖的长棍。

“先前在这一区域有叛党藏匿，估计要被挨家挨户地搜查。”

好在他主动将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不过似乎不喜欢被提问，于是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我脑海中存在的另一个问题。

“看人马的行进速度，多半是危在旦夕，”他说道，“何晃或许，来不及了。”

来不及？为什么？

我惊觉自己果然还是太过于年轻也不谙世事，无法明白为什么会被朝廷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难以招架。

根本算计不来。

我听从叫花子的话从破屋中出去，一时间没能适应刺眼的光线，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

但是新的迷茫又出现了，我是否该去护国寺找老六？直接找姜安汇合。

按照叫花子的说法，我昏迷了整整半天，此时已经是早晨。

按压着额头两侧，勉勉强强地依照预想的暂时目的地走去。

途中围观的百姓比昨日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去了哪里，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对。

刻意走了小道，我谨慎地没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眼前却出现了张灯结彩的一幕。

这是走到了哪里？

我沉默地看见不远处，那明晃晃的沈府二字，停住脚步。

那一声声的恭喜模糊地钻进我的耳朵，也不知是不是我想的那样。直到沈世杰耐不住寂寞地从门口走出来，得意地看着自己父亲，以及放低要求妥协，略带欣慰的沈老太君。

路边的人谈论着，说是小公子娶了去世管家的独女，有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嗤笑。

而沈均舍拱手笑脸相迎来客，心道只要不是把章台人领回家，什么都好说，都好说……

正热闹着，突然一队骑着马的士兵停留在沈府前。

糟了！

我连忙躲到角落去，绕着沈府的后面走去。

迷惑惊恐的大喊与追捕一浪接着一浪，本是欢愉的场面霎那间犹如人间地狱。

过了许久，沈府中许多人都被束上麻绳或是枷锁，其中就有沈世杰。他踏出门槛时面色苍白不堪，手里头紧紧捏着的一块红色残布被扔在地上。

或许是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了罢，我感叹自己竟然能够从那身喜服辨别出大片红色的血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