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新丰酒+番外(6)
邬秀一身军威还未尽数收回去,杏目凛冽如刀,审视烛光下的女子。
季如亦不甘示弱地对上邬秀的眼。
“……罢了。”邬秀叹了口气,紧了紧胸口的衣物。
手下所触的心口,无端生出几分柔情。刺得她有些酸涩了。
“你来吧。”邬秀颔首。
第六章
季如轻轻抽出邬秀发顶固定玉冠的簪子,再将那小冠取下,失去束缚的长发一下披散下来。
取过木梳将她的长发一点点理顺,“将军其实很漂亮啊。”季如对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像调笑道。
“秀貌若无盐,定比不上季如姑娘。”邬秀毫不在意。
“不是的,单从长相看,邬将军上了妆容的确也算是和我不相上下的美人呢?”季如认真的拂过邬秀的眉眼:“不信您大可一试。”
或是镜中人长发披散的缘故,邬秀整个显得柔弱可怜,被昏黄的气氛衬托的更加面若桃花。或许是酒意上头,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军人气概或者为官的圆滑世故,这位女将军醉后安静又乖巧,任凭旁人摆弄。
“试什么?”邬秀无奈地问道。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季如言笑晏晏。
“……不妥。”邬秀立刻轻轻皱了皱眉。
“有何不妥?”季如反问道:“邬将军平时在军营怕是也没心思好好打扮,可将军无论如何也是个女子,梳妆打扮何错之有?”
“况且您少年从军,这些妆面怕是忘得差不多了,正好季如手艺尚可,也算是补偿将军今夜委屈留在这里了。”
看着对方手里明晃晃的脂粉,邬秀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人凭什么教她?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男子或是女子。若是男子,男子是不该做梳妆打扮这等事情的。
可又觉得莫名的有些委屈。
“……”于是她干脆的闭上眼,算是默认了季如的提议。
良久,久到邬秀在对方轻柔的动作中差点睡着,才被对方叫醒:“好了,将军掌掌眼,可还满意季如的手艺?”
邬秀缓缓睁开眼。
季如笑道:“将军美极了。”
镜中人比她年幼时想象中自己成年后的容貌还要美艳些。或许是久别重逢,看见这张脸本该的模样,邬秀内心觉得分外亲切,甚至想要流泪。如果不是当年圣上三征刑国皆是铩羽而归,全国男丁已然征无可征,哪能轮到她一介女子放下绣花针而拿起刀剑奔赴厮杀呢?
这才是她原本的命运,是现在的邬秀永远不可能成为的模样。
“如何?”
“……甚好。”她听见自己这样答复季如。
是这样,自己或许真的存在属于女子柔软的一面啊。
今晚果然是醉了罢。
“将军……不愧是……云中巷寺深深处,盛有绝色出墙来……”季如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如何洗去脸上的妆容邬秀已经没了意识,只道第二天醒来时自己正睡在香软帷幕中,宿醉的头疼令她反应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自己占据了季如的床。
季如已经起来了,见她起身,立马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将军昨夜可安寝?”
“……”邬秀抵着额角揉了揉:“你这镜月轩的酒可真是醉人。”
季如立马从善如流的揽过邬秀,替她缓解几分痛苦:“昨夜季如也醉了,将军大可安心。”
“只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怕是今早之后将军宿在我房中一事便传遍王都定襄了……将军替我背负这一个磨镜之好的污名,可有什么……”
可有后悔垂怜她呢?
“无妨。”邬秀说:“留下皆是我自愿的,不必愧疚与我。而且圣上巴不得我有这样一个名声。”
这样曾经拒任镇国大将军,解甲归田毫无弱点的邬秀邬将军,而后突然解褐入仕,且兼任陇国禁军大统领,现在更是磨镜之好坏了名声。
便是打入凡尘,便于操控的邬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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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姐姐,邬将军已经走了。”小厮恭敬地对季如行了一个礼。“您也该准备准备,如果将军接下来三日都没来您这,可就要重新挂牌了。”
“知道了。”季如倚在窗边,向外望去。
“您未告诉将军这一点吗?”小厮说完便退下了。
季如沉默着摇了摇头,目光依然追随着窗外。白日的教坊多是商贩,明媚的阳光也照不透这烟花之地的重重帷幕,驱散不了这蚀骨的脂粉气。只有远处悠扬的吆喝声载着黑衣军官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七章
一轮圆月高挂在定襄城上,静默地照耀天穹之下的苍生。适逢中秋,在七月流火的时节,月色与微风都带了几分清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