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43)
在水中,她艰难地脱下衣服,努力把自己清洗干净,尽量不去在意月未央嫌弃的神色。
不曾想,她准备上岸之际,月未央却说:“留在我宫里,如何?”
她诧异。
“侍候我沐浴梳洗,我保你衣食无忧。”
“可、可你方才还说,说我不是很伶俐的样子……”
月未央轻笑:“不重要。”
……?
看着她还在艰难打捞水中已经湿透的衣衫,月未央扔了件石榴花红的缎衣给她。
“穿这个,你衬得起这颜色。”
当天晚上,她步入月未央寝殿时,依旧很忐忑,那双脚像裹成了三寸金莲,举步维艰。
侍女统统往回撤,她也掉头往外走,不料月未央开口:“想走?”
她无奈回身,满是无所适从,当问及要睡在何处时,月未央掀开锦被,拍了拍身下的床榻。
那床榻上绣的玉金雪莲,杏花粉的颜色,想来她也不像白日里那般孤冷,总归像个女儿家。
她拘谨地躺在床沿,眼睛死死盯着床帏,整个人像拉满了的弦,全身绷紧。
月未央阖目,不发一言。
她一侧首,两侧首,三侧首,不知何意。
也未察觉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感觉清香袭来,竟不知来自何处,像在枕间,又像在床榻,还像在锦被,拉着被角她闭目深嗅,发现竟是人身上的。
月未央夺过她手里的被角,盖在她身上,顺势揽她入怀,侧着身子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低沉地、缓缓地问着:
“喜欢吗?”
“什么?”
“香。”
她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了摇头。
那夜险些没有合眼。
后来的每个夜晚,她的衣服都是月未央亲手脱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侍候谁沐浴梳洗,卧鸾池的青纱帐子里没有凤鸾,只有鸳鸯。
这样逍遥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次月未央从长王子那里回来后神色不悦,她知道月未央的脾气,这时候不需要人打扰,所以就暗暗转身离开。
不曾想却被月未央扯住了手腕,回头时正对上她求助又无奈的目光:“随我走吧。”
她不解,嗤笑:“去哪?”
“成佛。”
那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却被月未央轻而易举说出来,可却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原来长王子即要功德圆满,度化为西方月净尊者,届时月未央也要随之而去,为添香侍者,可她并没有立即答应长王子,反而先回来征询她的意见。
她笑道:“好啊。”
月未央颦眉,但也笑得释然,知道她可能在敷衍,但也权当她答应了。
当天,长王子就命人送来了一盏明灯,琉璃莲花灯,那灯燃起来甚美,她爱不释手。
为了谢恩,她不得不面见长王子,长王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讲破,依旧给了她提灯侍者的身份。
那时,正值二月春暖,满城冰雪初溶,斑驳的雪景一直蔓延到天山之际,于是就赐给了她雪岁阑的法名。
直到此刻,她都还觉得,这只是场玩笑罢了。
虽然此后长王子也经常找她辩禅,试炼她的悟性,可她从未当回事,一直都觉得月未央在开玩笑。
后来万民朝拜,庙堂请入了香位,她才知道月未央没有开玩笑,月未央这人也从来不会开玩笑。
眼看着功德圆满,成佛之期近在眼前,却又生了变数。
天机宫有金笔御使,自称御柳卿,带着命盘神谕前来要人,方位生辰只有她能对得上,恰巧她也有倾国倾城的姿容,所以御柳卿见她第一眼便那般肯定。
她也反抗过,但连续的天谴之劫她承受不来,即便她承受得了,香至国万民也承受不了,眼看着生灵涂炭,她才不得不同意。
可,
月未央不信那神谕,势要讨个说法……;
月未央挣脱玄铁链,闯入了天机宫……;
月未央查明了真相,逼迫九尾翻供……;
月未央砸了玉衡馆,烧了诸多存档……;
月未央战上堕天堰,屠杀天机宫卫,万千!
即欲成佛之际,却造下了如此重的杀孽。
当时,月未央就提着长剑站在妄尘台上,说要砸了天机□□。
所有人将劝不下,只有她挽着缝骨针上去了,扶着月未央在天机□□上坐定,褪了她的靴子,两只脚踝早就血肉模糊,那是挣脱玄铁链时受的伤,而玄铁链是主儿赐的,主儿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忍着点痛。”她俯身,一针一线地将伤口缝好,缝得尤为仔细,手上的每一针都疼得她眼泪直流,末了道了句:“为了我,没必要。”
“这是什么话!”月未央骤然抬起她的脸,质问道,“你可知这一切都是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