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不离,谁许你这样的名字的。你原本有姓,有家,有归属,而今,一无所有。
无家可归的苦,寄人篱下的苦,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变成眼泪。
她的牙齿陷进手臂的肉里,却倔强的不哭。
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
走廊上的灯照亮了有限的路,描着凤字的灯笼在风中摇晃不定。
一只幼兽的低呜始终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再更了,今天非常非常忙!接到新生,论文选题还有和朋友之间的这顿饭,把精力都耗光了。我明儿再起来写。睡了。
【拾肆】
【拾肆】
晨光刚散在大地上,雪渐渐消融,屋顶有水点滴落下,石阶前积了一滩水,水滴溅落,滴答滴答,像夏日里的雨后这般情景。
一只绣鞋踩在积水上,溅起水花,绣鞋的主人跳了一步,拎着裙子往前跑。
这似乎是个忙碌的早晨。
前几日不离领了东西,搬进了小姐的屋子里头,她睡帐外的小床上,时刻准备着伺候小姐。
凤家这个大家族里头突然多出了个丫头来,一干下人还没收到上面人的话,只是看不离穿的皆是主子才能穿的布匹,便是相信这个人是得宠的。
能照顾小姐的人都是主子放心的人,所以不离也定是得主子欢心。
下人待她的神色也好了几分。
不离还小,而且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一点点学起来。
最开始是去杂房里洗衣裳,打扫卫生,一点点学着怎么做一个丫头。
冬日里打井水洗衣裳是件折磨人的事情。井水清冽,刚上来的时候还带着地的热气,散发着白雾,等过了片刻手伸进去,却是刺骨的冷。
这边奶娘叫不离快点把事情做完好去伺候小姐起床,那边的管事的又说这里的衣裳都洗不完,这些人养着是白长肉的是不是。
坐在不离身边的小丫头机灵的很,低头吐了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对上不离的眼睛,说:“赵老头那个死东西,就会仗着老爷的意思摆威风。别见他一副使唤人的摸样,在老爷面前还不是点头哈腰的哈巴狗。”
几个洗衣妇都七嘴八舌的应和起来,这个丫头似乎是这里最有威信的人,其余的人都听她的。
一群人围成一团洗衣服,即使说着闲话,却是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不让那边的人听去。
小丫头见不离不答话,才想起这个好像是个新面孔,这番话让她听去了,没准就拿去邀功,直想扇自己嘴巴一巴掌。
见丫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不离轻声说:“姐姐说的极是。”
不离的话把自己的位置也定在了她的战友这身份上,桃红宽了心,说:“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姐姐,我是新来的。”不离说。
“你有名字么?爹娘给你取的还是按着奴籍排下来的?”桃红问。
“我叫不离。”不离顿了一下,说:“算是按奴籍排下的。”
主子赏的名字,也算是是奴籍吧。
“你多大?”桃红问。
“十二。”不离答。
十二,该是承欢膝下的年纪,该是带着小银镯子穿着花裙子在厅堂里撒欢奔跑笑声比铃铛的声音更美的年纪,该是摘下墙角的凤仙花将指甲染成通红的年纪。
桃红说:“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才十二。”
“哦。”不离的回答不带探究的意味。她不愿意深入他人心中。
桃红将衣裳摊开,上好的料子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浮动,如同池子里悠闲摇晃的鱼。
手指摸过那扣子,那衣襟,以及上头绣的繁复的图案。桃红说:“不离,你觉得这衣裳漂亮么?”
不离点头,说:“漂亮。”
曾经穿过更漂亮的衣裳,一层一层叠加起来,翠绿玫红,白的花的,绣娘亲手用丝线绣成的花鱼鸟兽,而今却只是梦里的回忆。
不离将手中的衣裳轻轻绞干,放在一边。
“日后,我定要穿上这样的衣裳。”桃红自言自语,那声音极低,只是嘴边的呢喃,却飘进了不离的耳朵里。
不离抱起木桶,走路迟缓,一顿一顿。
到了屋檐下,却看见一身彩缎的涟漪等她。
涟漪一言不发,转身迈步离开,不离将手中的木桶放下,忙跟上去。
“总管说你学的很好,是个机灵的人。”涟漪走在前头,说的话到不离耳朵里,人已经往前走了三四步。
不离没有多话,她知道涟漪不喜欢虚伪的敷衍,她的沉默显然取悦了涟漪,她停下脚步,第一次回头对不离说:“不离,你知道为什么还要你受这些苦么?你有想过么?”
“这是不离该受的。”不离说。
涟漪摇头,说:“今日你受的苦,就是为了锻造你。你日后会明白,并且感激这些给你苦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