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支撑着她高扬着头颅不低头的力气散去,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
她咬着棉被,无声的流泪。
外面的世界,早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
她的父亲也许已经随着那座繁华的城化为灰烬。臣民皆是枯骨,皆是俘虏,皆是奴隶。
而她的明天,也漂泊不定。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溢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划下,到了发际,渗进枕里。
忘了吧,把一切都忘记了吧。
她在十天后才能走下床,身体经过许久时间的折磨,像野草一样,即使已经破烂不堪,却还能坚强的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活下去。
她好的很快,大夫来过几次以后就不需要再来了,伤口以极其快速的速度愈合,粉红色的新肉长出来,伤口结痂,脱落,而后慢慢恢复。
她试着走路,走出几步却倒在地上。
倒下去再爬起来,摸着墙壁,一点点往前走。
照顾她的人只是偶尔出现,给她端来饭菜,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这里的人都低着头走路,单薄的就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她也跟着沉默。
没有人来告诉她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她就只是单纯的活着。
学习走路,吃饭养身体,而后所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她等着有人走过来,告诉她她叫什么,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活下去。
她慢慢的走到门外,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
外头的雪又开始下了,凤天城的冬天要持续好几个月。
这里不比荣城,荣城是暖和的,到了冬日,即使下雪,也不会让人觉得刻骨的冷。
她伸出手指,接住从天空落下的片片雪花。
雪花很快在她手心融化,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子。
原来,天底下的雪都是一样的。
“你醒了?”有人出声说。
她转头,看见一人站在她的身后,穿着花青色的袄子,袄子上钉着小金纽扣。
她的头仰到顶点也只能看到她最上面的一个纽扣,用力仰头的后果是眼前发白,她低下头,安静不语。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么?”那个女子不肯蹲下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着新的厚衣裳,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渐渐有了红润,只是需要时间调养,瘦的皮包骨一样。
女孩摇头,轻声说:“醒来就在这里了,许是被买来的。”
她对自己的命运知晓不多,但是有些事情猜也能猜出来。她疑惑的是那天看见的那个女孩子,仿佛是环着光芒而生的,怎么会出现在黑暗了,也许她是她的幻觉,因为在黑暗里呆的太久,于是产生了一个洁白无暇的幻觉。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屋檐遮不到的那些地方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这里的雪应该是干净的,不像荣城,雪底下都是红的。
她用脚尖轻轻踢着雪。
“想过要逃么?”不知名的女子依旧不肯蹲下身与她对话,她的声音自头顶发出,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她转头,这里是尽力去看站在她身后的女人,眼角的余光憋到她的脸,一半是仙女,一半是罗刹。
那人的脸大半被毁了,却不遮掩,如有人因她诡异的脸儿投以惊讶的目光也泰然处之。
这不过是皮相罢了。她总给人这样的感觉。
“你太瘦了。”女子挑剔的语气说。
她眼前的女孩像在她的砧板上的猪肉,她有责任有义务选择最好的食材把小姐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是凤宝宝的干娘,她叫涟漪。
女孩在这里学会了低头和沉默这两个本事,面对这个女子的挑剔,女孩一言不发。
这不是她的错,饱受折磨的人没有肥胖的资本。
“再养三个月就能养胖了,这手要圆润点才好看,这张脸,多长些肉就能见人了,而身子骨最起码要多十几斤的肉……”涟漪在她身上上下抚摸,将她身体的骨架都摸透。
女孩任由她抚摸着,虽然心底疑惑不解,却不敢出声。
那女子来了,又很快走了,不打一声招呼,走前说了一句:“日后要给你多添一碗饭。”
等那个女子走了,她依旧坐在石阶前。
这个院落里甚少有人过来,除了一日三餐时候会有人来送饭菜,其余时间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在石阶前看着天边的光芒暗下去,一天又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那一章本来是在存稿箱里的,本来打算是下午那个时候发,谁知道睡了一觉,一觉过去已经是傍晚了,等下我会补上的。
【拾贰】
【拾贰】
凤宝宝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脸颊是不自然的殷红,棉被把她包裹起来只剩下一张脸。
干娘端了热呼呼的汤药进来,问道熟悉的药味,凤宝宝忙缩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