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苟言笑,甚至不言不语的吴显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淡淡的笑容让吴府家奴们毛骨悚然。
只有吴显意自己知道,错手杀死澜以微这一刻,她压抑了半生的心豁然破了一道口,一道冲进大量清新之风的出口。
她终于这么做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可以这般简单。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拥着阿充,片刻之后她带着阿充离开了吴宅,消失于烽鼓不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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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陵府内,无论男女老幼,尽屠之。
澜宛的命令一下,原本只是攻城拔寨,与禁军厮杀的澜家军开始向平民下手。
南门才刚刚保住,东门又再次告急。
澜家军的铁骑不断涌入城中,烧杀抢掠。
因澜仲禹在丰州起事,大苍的军备都向丰州支援,似乎是没有料到澜氏会偷袭博陵。
博陵城内的戍卫在澜家军的强攻之下,如强弩之末渐渐疲软。
澜宛抱着吕简,坐在博陵被破的东门城墙上,笑看烽烟四起的城池。
“阿策你看到了吗,这个城池终将是咱们的。这个城里的每存土地,每个角落,都将归我们所有……你开心吗?”
吕简没回答她。
悲从中来,澜宛笑容渐渐扭曲。
杀。
杀光所有,我要让博陵寸草不生!
长孙将军浑身都是伤,手里的剑都被砍豁了,拾起不知道是谁掉落的长矛,大喊着冲出去,刺死两人。
一回身,发现贼寇的刀已经近在咫尺,长孙将军蓦然一愣,一个身影如风般穿过,那贼寇惨叫一声,持刀的手臂被斩落。
“沈将军!”长孙将军捡回一条命,看见沈约来驰援,大为惊喜。
沈约却没有任何的喜色,她一路杀到东门,看到贼寇发了疯似的狂杀平民,即便是真正的胡贼都未必有这般凶残。
原本澜氏不可能是计划屠杀百姓,这对她们攻占博陵之后的威名不利,无论是澜宛还是吕简都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恐怕是有什么变数。
如此一来,便更棘手了。
战报传来,西门亦有贼寇。
沈约和长孙将军具是眼前一黑。
整个博陵府被围困,大军屠城,难道博陵、大苍,真的气数将尽?
……
澜宛站在城墙上,欣赏着卫氏山河日下的盛景,也不免回忆起她是如何走到现在。
想起已经死去的澜戡,澜宛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哂笑。
当年掀起所有风浪的人已经入土,恩恩怨怨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到她的头上,她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怨不属于她的恨一直往前走,也走到了今日。
那些别人的雄心壮志别人的肝肠寸断,如今已经从她的脚下生根,扎进了这片土地里,深入她的血液中,不可能再改变了。
思绪至此,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卫慈。
如今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卫慈自暴自弃,被废了储君之位开始。
以往卫慈一直都跟随在卫袭身侧,这两姐妹几乎形影不离,可今日从晌午到日落,博陵发生这么大的动荡,竟一直不见此人的踪影。
她去了何处?
身后的大地在奇异地闷响着,澜宛慢慢地转回头,向城外看去。
南门正对着的便是灵歌山,卫袭选定的皇陵所在。
浩浩荡荡的军马从灵歌山山脚蔓延至博陵南门,犹如一条灵蛇,正饥肠辘辘又无声无息地扑向猎物。
这是哪儿来的军马?
澜宛本能地想要问吕简,但吕简已经不可能为她分析任何事情。
澜家军的将士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往城外看。
“……皇陵里出来的军队。”
“都是活人吗?还是鬼兵?”
“怎么可能!”
澜宛训斥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何来的鬼兵,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训完之后,澜宛也不免发慌,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蹿。
目测过去大军至少有七八万,之前全部都藏在了皇陵之中吗?
澜宛早就注意到了灵歌山皇陵,还特意派人去皇陵里面查探过。探子回报说皇陵内全部都是修陵的工匠和苦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莫非卫袭早有防备,将士兵都伪装成了苦役?马匹辎重都藏在地下宫室,所以没能探查出来?
可苍的主力大军都南下对抗澜仲禹了,这些将士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是……长歌国的,是长歌国的兵马!”
澜宛身边有一中郎将认出了这军阵和中原的颇为不同,没有步兵,齐刷刷都是持剑的骑兵,身后还背着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