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小孩子,身上又没有多少钱,能走到哪儿去?”
“我们已经开始挨个排查途径陈安安走失路口的所有车辆信息,需要一点时间,请您回去耐心等待,一有消息会立马通知二位。”
陈孑然要再纠缠,顾茕制止住了她,微笑对警察道:“知道了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
目前这情况,继续在派出所里搅闹,除了给警察增加工作量、降低工作效率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回去吗?”顾茕指了指停在派出所门口等候的车。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找找。”陈孑然心底怀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万一在路上碰到了呢?
顾茕无言,陪她一起走上了人行道。
三月份的临渊,阴冷雨季,白天太阳晒得再暖和,夜里的风都冻人,夜晚露重,走过人行道边的草丛,寒沁沁的,陈孑然一路捂着自己右手的关节,顾茕知她老毛病犯了,拉住陈孑然,把自己外套脱了,抬起陈孑然的胳膊,替她穿在身上,扣子扣到领口。
她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很悬殊,顾茕比陈孑然高得多,肩膀也不似陈孑然的瘦弱,那外套穿在顾茕身上笔挺,穿在陈孑然身上,就像小孩穿大人衣似的,肩膀松松垮垮,袖子遮了半个手背。
陈孑然问:“你不冷么?”
顾茕双手插兜,无所谓地笑,“我身体好,抗冻。”
这倒是实话。
二人走在树影斑驳的人行道上,陈孑然眼尖看到十米开外有一个身形和陈安安差不多的女孩子,头发长度也差不多,穿着校服,天太黑,看不清是不是卷毛。她的眼前一亮,冲上去抓住了那个女孩,掰过肩膀一看,对上女孩害怕慌张的眼神,希望顿时变成失望。
不是陈安安,只是背影像而已。
陈孑然突然很想哭。
她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此刻正在某一个黑暗的街角里无助地游荡,穿得那么少,肯定冷得瑟瑟发抖。
陈孑然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她沿着自己最熟悉的、每天送女儿上学放学的道路一路奔走,撕扯着嗓子沙哑地大喊:“安安——安安你在哪里——你回家好不好?是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
零星的行人被她的嘶吼吓到,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陈孑然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心里钝痛,神志看起来近乎失常。
有了安安她才能做一个正常人,没有安安,她什么也不是。
“安安……安安——”陈孑然的呼喊椎心泣血,“你出来吧,不要再吓妈妈了,妈妈知错了……”
“阿然,你别这样……”
三月份的临渊,天气说变脸就变脸,白天还出太阳,这会儿又下起雨来,先只有一颗两颗的雨滴,顾茕从背后抱住陈孑然,想把她弄上车去避雨,陈孑然用出人意料的气力挣开了她,低啸:“你别管我!我要去找安安!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你这样就能找到安安了么?”顾茕心疼得想骂醒她,“你这样折磨自己,生病了只会让安安跟着难受而已!”
“不要你管!”陈孑然把她推得向后趔趄了三步,独自奔向雨中,一边跑一边喊陈安安的名字,期望她能听到母亲在叫她,赶紧出来。
陈安安离家出走之前说过:“我宁愿不当你的女儿!”
陈孑然怕这句话是真的,她怕自己在世上唯一拥有的陈安安也不要她,把她一脚踢开。
她无法再承受孤独一人了。
雨越下越大,天空一道闪电劈下来,好像要把远处的高楼劈成两半,紧接着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脑袋顶上砸,很快把陈孑然一身浇个透湿。
陈孑然的眼帘被雨幕遮住了,冲刷下来的水瀑,不知是雨还是泪。
陈孑然在雨中找了一夜,奔走了一夜,嘴唇冻成了乌紫色,仍不知疲倦。
雨中的人行道上只有她和追在后面的顾茕,她撕裂了喉咙,对着经常送陈安安上学的那条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凄惨地嘶吼:“女儿——我的女儿——你走了让妈妈怎么活啊——”
雨水流进嘴里,滑过喉咙,冷的。
陈孑然跪坐在雨里,痴痴呆呆地盯着远处。
她的女儿没了。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珍宝没了。
这个世界这么冷,这么残忍,一路荆棘丛生。
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是荆棘密布的世界里陈孑然拥有的唯一一朵小百合花,漂亮,稚嫩,脆弱,易折。
陈孑然本来应该在这个血腥的世界里保护好她的。
那样天真无邪,无数个日夜,陪伴陈孑然的分分秒秒,在陈孑然怀里打滚,搂着她的脖子银铃似的笑,娇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