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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番外(99)

作者:Aliatte 阅读记录

时缜亦是垂眸未动,只有广袖下的双手隐隐颤抖着。

时缜知道父亲的态度坚定异常,这些年里也都始终如一。

父亲含辛茹苦将一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少皇帝捏塑为了而今这个仪表稳重、心思正直的少年,父亲不辞劳苦奔波河山,也都只是为了朝堂安定、江山泰平。在父亲眼中,与时纱和江山相比,自己的身体发肤也就形同埃末,挥洒如尘,毫不重要。

瞒过时纱,也不过是这般想法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决定。清平无非是不愿时纱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要时纱的心思悉都放在朝堂之上。

但对于时缜而言,他夹在忠友与孝道之间,始终飘摇了这许许多多年,又何尝不比清平更操劳、比时纱更痛苦。

“纱儿,别傻了。父亲撑不过你派人找蓬莱的时日,若不冒险,父亲他要么……要么就永远是个废人了……”时缜沉默着避开了“死”之一字,令时纱感到一阵惊异的恐惧,那恐惧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微微颤抖起来。

兄弟二人在厅中对峙着,窗外是依稀可闻的更漏,报时声声。晚间亥时,如期而至。

崇明在一旁也只默默无言,伸手拉着时纱的衣袖:“哥哥……你便听缜哥哥的罢……”

她十五六岁年纪就不再为朝京所囿,常年游走江湖,心下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年天家的事,但她知道时纱自小便是常常因情昏智,常常做出一些极为感性却又并不聪明的事。

在这之上,崇明更愿意相信时缜。她相信她舅舅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会瞒住时纱选择攻毒。

“宴夜,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三叔?”时纱颇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拉住自己的崇明,语调凄切,仿若泣血:“为何你们要瞒住我,令三叔冒这般生死未卜的险?”

“为何?”时纱再度转目看向时缜,一声声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将我看做过天子?”

“为何你们心下有事、身前有难,从未想起过我?是不是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不可靠、就是这样一个黄口小儿,永远也没有办法离开你们办好一件事?”

时纱的眼中蓄起了水色,泛着泫然光彩。

时纱的状态几临溃然,一度将手背青筋攥得暴突明现,一番对峙下来,时缜的强撑姿态终于也开始松动,他上前一步握住时纱双肩:“你不要这样说,没有人这样想过。你不要说了……”

时缜心下带着双重的烦忧与悲痛。一面是谆谆教诲自己的父亲,一面是天真可塑的堂弟。他哪一个都想相信,又哪一个都不愿违背。

是以他无法打断这一场攻毒,也不能够拒绝时纱的悲戚。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时纱摇头:“容决谷的二位一定能令父亲回春如初。一定能的。”

此刻府外忽然传来尖锐的马啸声,车轮倾轧之音戛然而止。

随着一阵脚步声,长河甩下一群侍婢,提着单薄的衣裙快步走入了府中:“宴夜?时缜?”

她一路唤着二人名字,到了厅中,便见到了这或悲戚或隐忍的三人,一时心下叹息。

跟着长河一路飞快赶来的还有卫家崇明的长姐与二兄,悉都面色沉肃,甫一入厅便快步走至崇明身边,崇明那长姐卫有宁更是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安抚着什么。

那方时纱一见到长河,原本是泫然的状态即刻便变得恍惚欲泣,放开了时缜快步走到了长河身前。

“姑姑,救救三叔,救救三叔……”时纱已然慌不择路,往日里从容矜持的姿态悉都溃然无踪,只攥着长河的衣袖,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河见时纱如此姿态,一时也目露不忍。她心下对于清平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有所了解,为江山与天家折腰,颇有剖心献忱之苦。长河并不是不曾劝解过,但清平自小便是决意之事固执无比,他既愿为社稷燃尽魂灯,便即使是谁也劝解不住。

这些年里长河所能做的,不过是令夫婿卫侯从旁辅助,为清平分去三分忧虑而已。

“纱儿。”长河抚着身前时纱的脊背,眸光低垂:“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长河的声音低缓而清沉,在亥时已过的夜里幽幽萦绕,仿佛在抚慰时纱,又仿佛在劝解自己。

此间亥时渐过,更漏还在流淌点滴,时而被冬夜里呼啸的风声湮没,时而又在寂静中清脆明晰。众人的纷杂思绪仍然在继续,只有清平房中远远透出的灯光始终不变,明亮寂静。

.

烛光摇摇,灯影坠坠。亓徵歌屏着息向曲闻竹递上一柄细小银剪。

前些日子里投下的毒,已然将清平体内积攒的沉疴旧毒消磨去了七八分,此刻悉都化为了附骨的污浊,残留在清平厥阴之处。

在数种积毒重压之下,清平的脉象在亥时将近之际越发衰弱,亓徵歌一次次地施针喂药,却也几乎无法回转。她微微蹙眉看向仍在替清平开骨刮毒的曲闻竹,无声地摇了摇头。

曲闻竹咬了咬唇,未作反应。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亥时渐渐走到尽头,清平的气息也渐渐耗尽。随着继续深入,曲闻竹也发觉了其中致命的问题,清平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吸收这些覆于骨血之上的污浊毒物。

或许是这些年的侵蚀,清平早已对毒物没有了排斥性。曲闻竹的眉心一点点蹙起,面对此间境况,一时几乎束手无策。

若骨肉与毒物层次明晰,她有十足把握在亓徵歌可控的时间范围内将毒物悉数拔出,但面对渐渐渗入骨血的污秽,难道她要将骨肉也一道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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