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9)
亓徵歌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中止水一般的墨色寒潭忽然漾开了一丝涟漪。接着陆莲稚便听到一声低低的笑。
“......陆姑娘的脸,平时都是要红这样久的么?” 亓徵歌也不顾促狭与否,便缓缓开了口。她此刻也不知为何,总之就是很想逗弄陆莲稚一番。
“!” 陆莲稚抬手摸了摸脸,猝不及防亓徵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不收这玉也自有我的理由。薄技相助却收人厚报,是医道之不齿为其一。此乃令尊遗物,我为外人,于情于理不便留存为其二。其三我行走这江湖,向来不带过多贵重物,总是忧心。” 亓徵歌很快敛去了笑意,语气清淡道。语罢便也似昨晚一般,牵起陆莲稚的手,将那玉揉还在了陆莲稚手心里。
微凉而又极其柔滑的触感,仅仅是碰触了陆莲稚一瞬,便仿佛袖蝶翩然飞离花瓣一般离开。而那触感却真实地从陆莲稚手上传入了心底,令她没来由地微微颤栗了一下,垂下眸。
陆莲稚忖度一番,见亓徵歌确是不会收的,便也对赠玉一事就此作罢,但又仍觉不妥,便隐隐生出一个模糊想法,计上心头。
“不过说来......陆姑娘,你为何在此?” 陆莲稚正神游着,亓徵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幽幽问道。
亓徵歌已离了杉府近一日,又自认在城中市里兜转许久。且出汴京的城门繁多,方向亦是各不相同,若说此番是偶遇,这理由便着实失了些水准。
陆莲稚听她这样一问,正与她方才隐隐思索着的想法合了拍。她眉梢一翘,眼中盈盈微光浮动,笑眯眯凑了前来:“姑娘本就是莲稚的救命恩人,莲稚自当跟着、护着。姑娘又生得如此娇弱,莲稚自想,就算是寸步不离,也不为过的。况且方才姑娘又不肯收下这玉,那莲稚只好今后都跟着姑娘,来报恩了。”
亓徵歌未曾想到陆莲稚还有这手,竟就这样顺杆子爬了上来,一时难免有些吃惊,又有些想要失笑的无奈。
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她眼中很快拂去了这些情绪,回复了清明:“这并不是说笑。且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回报,姑娘还是就此与我离了去,各行各道罢。若定要谈报恩,姑娘大可日后行走江湖,救死扶伤,这也便算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亓徵歌能够接受距离若即若离、仿若隔雾,而接受不来这般突飞猛进的亲密。她并不认为陆莲稚与她这就到了可结伴江湖的阶段,一时心下敲响警钟,生出几分排斥与警惕来。
她想着,便缓缓绕行至床边,拿起矮几上叠放着的幕离,继续道:“此处我也不愿再多留了,现下便要离了去,与姑娘便就此别过罢。”
话音方落,陆莲稚忽神色一凛,动如疾风般飞速拔剑,扑上前将她压伏在床沿。亓徵歌听闻身后铮一声,似是有刀剑对撞,随即便听见一声惨叫。
她被陆莲稚压着俯趴在床边,甫一回过神便快速回头看去,便知晓是一贼人已转醒,方才隐在了她身后意欲偷袭。亓徵歌眼见陆莲稚毫不留情,抬手一剑便贯穿了那贼人右臂,将他半身牢牢钉死在墙上。力道之大,整个陆离剑都三分有一没入了白墙,那贼人当场便再度昏了过去。
看似已了,可陆莲稚却良久也没有从亓徵歌身上起来。亓徵歌被她不重不轻地压着,半晌也不知怎么回事,又有些担心,便试探着问道:“......陆姑娘?”
陆莲稚听她唤了一声,才闷闷应道:“......嗯。姑娘莫动......我...受伤...了。”似乎是极为不甘心,陆莲稚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
亓徵歌闻言目露讶异,方才她分明见陆莲稚始终占着上风,理应并未被那贼人伤到分毫才是。她捺着性子又问道:“姑娘不如试着起身,我也好替姑娘瞧瞧?”
至此陆莲稚才动了动,右手撑床从亓徵歌身上起了来,左手奋力将剑猛地拔出,这才拄着剑歪歪斜斜占了起来。
“......”陆莲稚垂着头不说话。
“......”亓徵歌看出了她伤在哪里,一时无语,便也半晌说不出话。
“我......平时走路都很稳的。许是......方才实在着急了......” 陆莲稚心虚地辩道。
方才扑过来那一瞬,她竟崴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陆莲稚:痴汉s.mile
第5章 绯色
亓徵歌弯腰替陆莲稚揉了揉,发现并无大碍,于是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听到动静的客栈老板终于颤颤巍巍赶了上来,神情讶异地看着屋内:“姑娘......这......”
“无事,方才这四名贼人闯入室内,现下倒是已无碍了。” 陆莲稚清了清嗓子,沉下声对着老板,道:“此处我们已不便多留了,房钱照付,只是还要烦请老人家,去报个官。”
语罢她便一咬牙站了起来,噌一声将陆离剑入了鞘。
交代一番后,两人便出了店门。现下已是亥时过半,月色正盛。陆莲稚穿着身收袖的墨灰色胡服,外头罩着件鸦青短袍,身姿里三分妩色敛去,衬得脸色尤其白皙剔透,露着一股少年般挺拔的俊气。
亓徵歌牵了马,见陆莲稚眼神含着话般杵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出声问道:“姑娘何还不去牵了马回城?”
“我没有马。”陆莲稚理所当然地说:“我这一路都是用轻功追上你的,这样快些。”
“我现在跑不动了。” 她眉眼含笑,仿佛稚气未脱,却又另有一番动人心弦滋味,“求求姑娘便带上我一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