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74)
陆莲稚看不得崇明这骚包,大冬天非要摇什么扇子,但转念一想,崇明这暴发户习气早也不是一两天,便忍了下来。
亓徵歌见陆莲稚久久不说话,脸色变来变去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替她答道:“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新鲜,不过是游历江湖,缘分所致。”
缘分。崇明抓住了这个字眼,总觉得模模糊糊十分暧昧。
“哪里不新鲜了,”陆莲稚听亓徵歌这样说,不由得笑了起来,“被你说得这样朦胧浅淡,事情分明奇妙得很。”说着陆莲稚透着浅金色的瞳仁转了转,一副要说书的模样。
崇明见状,头顶仿佛有隐形的猫耳朵抖了抖,聚精会神准备听故事。
“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陆莲稚想了想,面色神往地说道,“那天我身负剧毒,昏迷不醒已逾半日,几乎要药石无医、无人能治,阿迟为我在汴京城中寻遍郎中,也无法将我从鬼门关边拉回。我昏昏沉沉,阿迟焦急如焚,那一刻当真是危急之时、存亡之秋——”
“!”陆莲稚说到这里忽地戛然而止,静默一秒后哆哆嗦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陆莲稚这语气用词实在夸张,亓徵歌有些听不下去,桌下的手掐了陆莲稚大腿一把。
扶桑不似朝中,桌面十分低矮。四人在隔间中跪坐着视线受阻,又有亓徵歌广袖掩映,由是崇明同卫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陆莲稚忽然便止住了话头,突兀得很。
“然后呢?”崇明十分捧场地追问道。
“然后……”陆莲稚被亓徵歌一点不轻地掐了一下,恐怕腿上嫩肉都能青了一块,不由得说书的兴致缩了一半,也不敢再卖弄辞藻、夸夸而谈了:“然后恰巧遇见徵歌……姐姐出谷游方、历经汴京。她妙手回天,救了我一命。”
崇明听陆莲稚这个闷闷的语气,并不知情,不由以扇掩面,噗嗤一笑:“嗤,救你小命你还不乐意?我看你确实不如……”
话到这里,崇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卫况同自己说过的话。崇明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幼稚同陆莲稚斗嘴了。
于是她硬生生将那句“不如死了算了”咽下去,眼睛一转笑意盈盈:“我看你确实不如我,况姐姐以前救我的时候,我可是换着花样感谢她呢。”
“……”陆莲稚也觉得崇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十分怪异,说出来的话更是奇奇怪怪,不由得转目看着崇明,猜测她到底在想什么。
“并非如此,莲稚……妹妹也是十分仗义有心的。”亓徵歌见陆莲稚沉默不语,不由得接过话茬,陈述之余还笑意盈盈叫了声“莲稚妹妹”,让陆莲稚没来由仿佛穿堂风过背,打了个冷颤。
“她特意赠我玉佩,护我一路,更是两次救我于危难。”亓徵歌言谈间浅笑盈盈,姿容风采绝伦:“诚然侠肝义胆,于我可谓恩情深厚。”
陆莲稚闻言赶忙摆手:“不不,哪敢当,还是姐姐于我恩泽更重。”
亓徵歌笑而不语,眼梢清雅流光扫过陆莲稚双眼。
“嚯……”崇明半晌回不过味,只觉得场面实在是一言难尽:“那你们还真是缘分深重……”
“想不到,连玉佩都能送人哦……”众人皆沉默饮茶的工夫,崇明终于回过了味来,小声嘀咕着。
卫况扫了崇明一眼,不动声色。
闻言,反倒是陆莲稚愣住了。她视线微低,扫到了完好无缺系在腰间的那块墨玉,瞬间想起了它是如何被强行送出、又是如何被强行退还的。
“……”陆莲稚越想越觉得滋味不对,放下了筷子,神色幽深。
半晌,她不动声色间将手滑到了桌下,指尖三两下挑拨,解下了腰间玉佩。
此间桌上菜色一样样也齐了,亓徵歌正拿着筷子尝鲜,忽然一条腿被陆莲稚微灼的手握住,摇了两下,接着一个物什放在了她的腿上。
陆莲稚解下了墨玉,不由分说塞在了亓徵歌隐在裙摆下的腿间。
陆莲稚手塞在亓徵歌裙摆下,转念想了想,又不动声色把手拿了出来,看也不看将那玉系在了亓徵歌腰间。
“……”亓徵歌感受着这一系列动作,待到全部结束后才默默看了陆莲稚一眼,又看了自己腰间一眼,唇角轻轻翘了翘,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表示。
陆莲稚抿了抿唇,用力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动着筷子,眼风却往亓徵歌腰间飘了好几次,心里美滋滋的。
谁也没有想到,这块之后被视作了定情信物的家传墨玉,便是在这样一个朦胧嘈杂的异国酒家里,被送给了少年剑客的心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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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产味道足够新鲜,异国菜色也足够风味,天过戌时,四人皆是餍足。
陆莲稚最后放下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了下来。时间已然到了夜间饭点,酒家客流颇丰。
低矮的房檐之上点起了昏红的灯笼,一串串一排排,将街巷映亮。再往前走,可以看到有一大片街市,来来往往之人有穿着扶桑服饰的本地商人,也有身着朝中衣物的外来贾者。
亓徵歌同陆莲稚并肩走着,灯火光辉交替间,她还能看到一些说不出的奇装异服之人,悉在这夜中的集市上来往穿梭。嘈杂的人声中更是交织了几国语言,纷纷乱乱,很是新鲜。
崇明拉着卫况在店铺间东看看、西看看,不时比出削葱般的手指跟人家问价钱。卫况手里早就拿满了东西,但又拦不住崇明还要继续买,满脸都是无奈。
亓徵歌正微微同情地看了卫况一眼,就听见近旁有不知何处,忽响起了鼓乐之声,隐约有些梵音竺曲的意味,令亓徵歌不由得回过头向四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