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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间不二法(71)
作者:萧子夜 阅读记录
她们还会同台搭戏,唱那一折《凤求凰》。
辞雪还是扮相如,怜月还是扮文君。
只是怜月的曲词,再也没有唱错过。
“数不尽,汉宫乔木连枝叶……”
再也唱不出那句唐突的“燕燕楼”了。
辞雪看她学了乖,有点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唱完了戏,看少女气色甚差,还苦口婆心劝她别忘了吃药。
临走时,她留下许多金银,嘱咐怜月多吃点大鱼大肉,多添几身好看的衣裳。
怜月从不应声。
她知道,都是那姓朱的给的。
辞雪前脚刚走,怜月把那些黄的白的一卷,统统扔进了臭水沟。
少女的情思,总是刚烈又纯粹,容不下半点瑕疵。
可辞雪不一样。
她比她,年长了七岁。
七年,足以磨去许多棱角,又刻上许多的世故与教条。
男婚女嫁,天地伦常,已然深深嵌进了血肉。
和许许多多的姊妹一样,她觉着能得良人看顾,嫁到豪门大户里去,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多少人盼了八辈子都盼不来的良机,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了呢。
她觉着幸运极了,可不知为什么,又总是高兴不起来。
每天在富家子弟之间周旋,还要强摆着笑脸讨朱公子的欢喜,实在是身心俱疲。
有时候,她受不了席上的糜烂气息,一个人跑到亭子里看月亮。她想不通自己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
嗨。
就当是——
为了月儿吧。
只有想起怜月,她才觉出无比的踏实与甜蜜。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可只要还有一点盼头,她愿做那风雪夜归人。
辞雪早已盘算好了。
等朱应臣答应娶她进门,就带怜月一起去。
月儿的命太苦了,她只想要她下半辈子,富贵安乐,衣食无忧。
眼下自己受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这么一想,辞雪才又振作了起来。重整笑靥,回到乱哄哄的酒席上去。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怜月到底算是什么。
是师徒?是姊妹?是亲人?是知己?
还是……
唉。
人世间有太多种名分,却找不出一种来概括她们。
辞雪只知道,她在乎怜月,非常非常在乎。
只要为着她好,怎么都可以。
那天入秋,天才擦黑,怜月早早的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珠帘掀动的微响。
她认得脚步声,是阿辞回来了。
今儿她不是去朱家了么,怎的回来了呢?
她感到阿辞坐在床边,轻轻一声长叹。
她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可念起那句“朱郎”的仇,赌气翻了个身,对着墙壁装睡。
她感到阿辞掀开了纱帘,指尖很轻柔,拂着她的长发。
此刻,辞雪的心思乱极了。
她今天趁着酒劲,试探了朱应臣,若要娶她进门,多带个陪嫁的,他会不会喜欢。
没想到朱应臣拒绝了。
他说,主母聂夫人十分严厉,最讨厌下九流。能娶她一个,已是大大开恩了。若要娶两个,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主母成见极深,朱应臣又不敢不遵。任辞雪怎么讨好,也毫无转圜余地。
最卑微的蝼蚁,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辞雪不由得失了方寸。
她嫁去了,怜月就嫁不去。
难道要月儿一个人,留在燕燕楼吃苦受罪,永无出头之日吗?
还是……
只能这样了罢。
辞雪想了很久很久,艰难拿定了主意。
她抚着怜月的秀发,眼底浮上了泪花。
我的月儿哎……
你一个人去了朱家,要好好的啊。
次日一早,怜月还没睡醒,就被辞雪拽起了床。
她为她理云鬓,画远山,着浅黛,点沉檀。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副极新艳的妆。
“这是做什么?”怜月看着镜里开颜发艳的自己,实在不明白。
“朱二爷来燕燕楼设宴,一会儿唱凤求凰,你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听见没有?”辞雪匆忙梳洗着。
怜月不吭声。
“问你呢,听见没有?”
“……行。”
怜月第一回 见识到,辞雪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她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她与那群公子哥儿混成一片,与他们斟酒送钩,陪他们分曹射覆,应着他们言辞放浪,还对着其中那个最贵气的少爷,一口一个“朱郎”叫得甜腻。
怜月有些心酸,亦有些反胃。
席上,她觉出那些男人的目光,总是瞥来自己这边儿,盯得她如芒在背,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