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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水北(10)



梦里的雨始终淅淅沥沥地下,梦外的雨,也在滴滴答答地落。

姜妤笙被一阵熟悉的神经痛扯醒。

断指残留的一截指节上,明明已经空荡荡的地方,仿佛留有神经一般,一阵一阵地抽疼。

姜妤笙坐起身,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和梦里的天色很像。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分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走下床,倒了杯水,吃了颗药,而后把那些前尘旧梦和空了的药瓶,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换下睡衣,化好妆容,吹好头发,她如常出门,准备新一天的忙碌生活。

第5章

澎岛上没有一切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所以大批量的物资往来,全靠最原始的人力板车拖运。舟稻私房餐厅的食材,除了少量是在澎岛岛上的市场订购的,大部分都是精选的岛外食材,每天清晨乘坐最早班的轮渡,送到码头,而后再由板车拖运到餐厅的。

除非台风天停航,否则风雨无阻。

今天也不外如是。

姜妤笙轻手轻脚出了门,打着伞先去码头接收、清点核对食材,陪着雇佣的板车拖运工把食材拖运回餐厅,煮下了早餐要喝的花生汤,而后又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市场,把另一批食材接回餐厅,最后才再次走进后厨,煎了饺子和饼、蒸了糕点,算是初步结束了这个早上的第一批任务。

快九点钟,她备好了部分中午营业要用的菜,从后厨走出,店员们也刚好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说说笑笑着从门外走进。

一看见姜妤笙,所有人的话语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整齐震耳的:“老板!!”

姜妤笙给她们叫得一个激灵。

她好笑地朝她们望去,就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八卦的神采,眼神熠熠,宛若饿了好久的小兽终于找着了猎物。

姜妤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感觉本来就有点疼的头,更疼了。

“怎么啦?一大早的都这么有精神?”她若无其事地打趣。

最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钟欣,小跑到姜妤笙的跟前,歪着头问:“小妤姐,你和薄老师以前认识呀?”

另一个同样憋不住话的服务员韩冉,也凑到姜妤笙的面前,好奇地问:“薄老师是要找你做节目吗?还是要找我们餐厅做节目呀?”

姜妤笙眨巴眨巴眼,学着她们歪头,狡黠应:“都不是。”

也不知道是回的钟欣还是回的韩冉,她四两拨千斤:“薄老师有点关于澎岛的问题问问我,可能是和她们之后要做的节目相关吧。”

站在所有人最后的合伙人池棋将信将疑:“问节目相关的,为什么要找你呀?”

她不是很相信姜妤笙的解释。

这个女人一贯谦虚低调,甚至有些神秘。从十八岁在模具厂被指派给姜妤笙当徒弟,她就知道,这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女人,和厂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模具厂里的大部分人,不管年老年轻,不管工种是什么,都有一种被生活磋磨到麻木的市侩感、茫然感,像大机器上一颗不显眼、无足轻重的螺丝,在成千上万的生活流水线机器中,逐渐磨灭掉自己的纹路,完美匹配周遭的环境。

上了班干活,下了班喝酒睡觉打游戏谈恋爱过日子。

好像今天是这样的,明天是这样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拉倒吧,以后再说、过不下去了再说。

只有姜妤笙不是的。

她不算不合群,也不算太合群,下班了比起和工友们出门吃大排档、和异性玩点暧昧小游戏喝点小酒消磨时间,她更愿意在街边摆一个小摊,卖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在无人光顾时,低头看一本厂里其他所有人都懒得看的正经书。

她不是总是干干净净的,在夏日铁皮搭成的蒸笼厂房里,她也有汗如雨下、睫毛都挂着铝粉、发丝一撮撮贴在额头、两颊上的狼狈时刻,但她的眼眸,永远是清清明明、温和从容,好像从没有过怨天尤人、迷失自我的时刻。

像生长在泥潭里的一株脆弱又柔韧的清荷。

池棋一直觉得,姜妤笙不应该在那里,在那人烟稀少的工业区、在那嘈杂简陋、蟑鼠成群的厂房里。她纤长的手,应该是在明亮的教室里握笔、在高级的写字楼里敲键盘的,而不是每日在冰冷的铝板材上面对朝不保夕的风险。

她问过姜妤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妤笙只是笑笑说:“可能因为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安排好我在这里,安排好我们相遇,安排好,我们会成为朋友。”

她从没有以她师父的身份自居过,却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她许多事,教她不放弃自己,教她保护好自己,尊重她的软弱和游移,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带她走出困顿和迷茫,走向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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