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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何时情动(47)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昏睡之人眼睫轻颤,动了动指尖,被祁空无比自然地插进了指缝,在熟悉的触感中睁开眼。

“你……”略微沙哑的音色让她有了片刻迟疑。

祁空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微微一笑道:“醒了?”

她用一手施力,另一只手从身后扶住宋晚,带她坐起身子:“先别说话。”

待宋晚在软垫上靠好,她腾出手来递过一杯水,水温被指尖念力悄然加热成适宜入口的温度:“喝点水润嗓子。”

宋晚直觉有哪里不对,但瓷杯已然抵上唇边,她不方便拒绝,只好就着祁空的手浅呷一口。温水入喉,其中的隐痛也缓解许多。

祁空放回茶杯,贴心地替她理了被角,温声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宋晚总算找到表达的时机,她心中存有太多问题,到了真正关头,却忽然忘了如何开口。

“嗯?”祁空似是不解,疑惑地望着她。

“没有。”宋晚微微摇头,却是回答方才的问题。

祁空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乍然念力入体,应当会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我的错,没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

宋晚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读懂更多情绪。但祁空神色如常,并无伪装的痕迹。

气氛一时有些僵,正当此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是我。”

祁空起身开门,宋晚看她的背影颇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意味,低头呆呆地打量方才十指相扣的手。外面站着的是胡应然,几百年前的书面文件,被她随意攥在手上,一阵风都能将脆弱的纸张掀掉一角,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还真让她给找着了。

“喏,钱货两清,我们可说好了,这卖……”

祁空被呛到般咳嗽两声。

胡应然不明就里地中断了话语,往里一探头才发现:“哟,醒了?”

到底上辈子活着时是故人之子,胡应然将泛黄发脆的纸张往祁空手中一拍,越过她一如往常那般往宋晚床边一坐,道:

“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场景与方才梦中几近重合,宋晚微微颦眉打量半晌,胡应然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心想这孩子不会是魂魄受损傻了吧。

“……妈妈?”半晌,宋晚有些不确定地道。

胡应然倒是被吓了一跳:“这你都还记得呢?”

宋晚皱眉苦苦思索,但她像是没搞清楚状况:“风月楼为什么……开到鬼市来了?”

得,胡应然心道,又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苏卿宁死后没几年,胡应然便照例将风月楼迁了地方。修为高强的畜生道狐狸能活多少年岁,这谁也说不清。但胡应然不过经商有些天赋,论修为,她只有七条尾巴着实不占优势,兜兜转转又换过几次地方,她便寿终正寝了。

到阴间后托关系花了些银子四下打点,再加上有一次偶然在酆都遇见祁空,被人传出她与这尊大神关系匪浅……一时间风月楼经营的各种许可证全都快马加鞭办下来了。

这些寿命长到无尽头的人怎么都喜欢自己创业。宋晚想到祁空在阴阳交界处开的铺子,一年四季没什么人驻足,日复一日做着亏本买卖。

祁空已经将内容不明的纸张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抱着手臂倚在一旁的墙壁上,听胡应然简单将风月楼发展史叙述了一遍,眼看就要讲到声泪俱下的阴间重振部分了,不由得出声打断;

“她才刚醒,不重要的事之后再说。”

这便是赶客的意思。胡应然迅速结束话题: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胡老板,”宋晚忽地喊住了她,语气中有几分遗憾,“当年生病耽误的那支舞……后来再也没人跳过了吧?”

那是自然。

与江塘第一舞妓撞了舞曲,岂非自毁前途么。

胡应然摇摇头,有一瞬间忽然分不出眼前巧笑倩兮说话的究竟是宋晚还是苏卿宁。她不欲多言,离开了房间。

开门时祁空顺便接了侍应生从门外递进的甜点,问道:“饿了没?吃点东西?”

看上去烹饪材料都还正常,宋晚也没客气,叉起一块点缀着不知名水果的慕斯蛋糕就往嘴里送。舌尖卷起一点叉子上残留的奶油,就听祁空问道:

“正餐想吃什么?”

阴间昼夜难辨,大多数时候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只有正餐与非正餐的区别。

“鸡。”宋晚无意识舔了舔嘴唇。

话音刚落,祁空和她都愣住了。

“……也不是不行,”祁空叹了口气,“只是阴间的鸡口感不一定好,我且让它们做吧。”

结束这段小插曲,沉默再次在二人之间蔓延。到最后是祁空率先打破沉默:

“都想起来什么?”她分明心中有数,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很多,”宋晚轻笑一声,“主要是苏卿宁的事。”

祁空“嗯”了一声,像是没话找话:“但你看上去并不惊讶。”

“说不定呢,”宋晚无所谓地笑了笑,“其实都不重要吧,苏卿宁——不过是上一世而已。魂魄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前半生尽数算作大梦一场。梦醒时分大家好聚好散,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必执着于过去的幻影呢?”

祁空蓦地攥碎了手中瓷杯。

“怎么了?”宋晚敏锐地抬头望来。

“没什么。”祁空悄悄套了个障眼法盖住血色,借着念力的作用瓷杯从碎裂处粘连修补,不一会儿便与方才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眸色暗了暗,没想到宋晚竟作如是想。她不希望宋晚现下受到刺激,方才分明只封印了记忆中痛苦的部分,其余情绪连带着所属回忆都还好端端停留在魂魄里,眼下正该是记忆回笼的时候。

却没想宋晚根本不在意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这些经历于她而言不过是曾经的幻影。以她的魂魄强度,此时多半是将无用的回忆暂时抛在一边了。

“我记得你,”她眨了眨眼,像是主动缓和诡异的气氛,“苏卿宁承诺为你舞一曲,但她一直生病,你又忙着去其它地方做生意,直到你离开江塘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接用上“她”了。

祁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知晓她与苏卿宁风流韵事的宋晚都不该是这般反应。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并不清楚苏卿宁与自己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为什么?

一定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现下祁空顾不上这许多。在宋晚的认知中,苏卿宁与自己祁空算不上熟识,顶多也就萍水相逢的浅淡缘分,对现世的关系造不成实际影响。

这就够了。

她不知自己的侥幸心理从何而来,但心中一直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话语间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如再找个机会?”

“免了,”宋晚释然地笑起来,“江塘第一舞妓是苏卿宁,不是我。更何况,我也从没学过舞蹈,编舞中很多动作也做不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脑中空有些理论,真要运用起来,大抵算得上纸上谈兵。”

祁空顺着她的意思笑了笑,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结。不过宋晚倒是好奇:

“我记得我好像是在展厅晕倒了,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上一世的事?”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祁空卷起一截袖子,露出手臂上安安静静的银线来:“因为这个。”

宋晚立刻认了出来:“傀儡线?”

祁空点点头:“这是上一世苏卿宁的法器,自她死……转世后便一直被封印在寒玉里。这玩意儿死犟,认了苏卿宁做主人便忠贞不渝,你魂魄的气息与苏卿宁相像,它自然想回到你这儿。只不过你这一世是凡人,承受不住它的意志,只无意从上面获得了些记忆。”

一番话半真半假,宋晚好端端一个不问鬼神之人,见她信誓旦旦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可怀疑的。但她紧接着伸手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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