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7)
那仙丹是晋王搜集进献的,魏福生亲手查验的,女儿亲手喂的。
夏帝悲哀的发觉,弑君嫌疑最大竟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
那来自帝王最熟悉的目光让魏福生陡然心里发凉,来不及多想,他倏地匍匐在地惊慌开口:“陛下,那整匣仙丹都确确实实经过司药局和司礼监查验,检查之时司药局的医正与老奴皆在,是亲眼看见十二道银针皆是无毒啊!”
自潜邸年少时,魏福生便陪在自己身边,时间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长远,这样的人若不忠心,那自己可能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夏帝复杂的目光又落在夏颜汐身上,他不想怀疑自己的亲生骨血,却又压不下内心的猜疑。
夏颜汐亲眼看着父皇吃了她手里的仙丹吐血昏迷,这几日心神不宁内疚害怕,生怕是自己害死了父皇。
此时父皇醒来她心里十分开心,可跑向父皇的脚步下一瞬却被父皇眼里的猜疑钉在原地。
“父皇……”
夏颜汐心中惊惧,踌躇不敢上前。
夏帝看着这唯一的女儿慌张无措的模样,片刻后软化了眼里的凌厉。
与同出凤仪宫的太子相比,女儿与年长些的晋王要来的更加亲密,甚至女儿更小的时候是在晋王的肩膀上长大的。
兄妹俩的情谊,让夏帝觉得女儿不会为了太子去做局陷害晋王,置晋王于死地。
他向夏颜汐招手,“汐儿怕了吗?”
夏颜汐红着眼挪步,跪在夏帝跟前内疚不已,父女二人互相安慰,几句话间隔阂便冰融雪消。
白子瑜平静地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等着夏帝问询。
“让秋明过来。”
夏帝吩咐完魏福生,才看向白子瑜,“此案查到哪一步了?”
白子瑜此时才上前一步行揖拜礼,开口将大理寺已经将仙丹投毒案转交到明镜司的事告诉夏帝。
大理寺主动将此案移交到明镜司,便意味是皇族中人主导了此案,为避讳涉足皇子夺嫡之争的嫌疑,除了明镜司,朝中没人适合审这样的大案。
连白子瑜这样位列首辅的权臣也该回避。
夏帝疲惫地挥手让白子瑜和夏颜汐离开。
“先生,十二枚仙丹皆银针无毒,是不是说明仙丹里的水银十分微量,并不足以使人中毒昏厥?”夏颜汐跟在白子瑜身后问。
白子瑜从勤政殿出来还要去外朝政事堂办公,江南巡视还有未处理完的政务,此时身处内宫人多眼杂她只能三言两语地概括。
“明镜司取自明镜高悬之意,有特殊的搜查审讯手法,他们查出的就是真相,公主对明镜司办案不该置喙,只需静等便可。”
“公主,在这个四方城里,没有那么简单的善,有些事情也不是眼睛可以看清的,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人也可能是包藏祸心,脸上的每一个笑脸都可能有一份算计,公主太过仁善重情并不是好事。”
白子瑜的话与姜世岚的话同出一辙,只不过暗示的对象是截然相反。
晋王或许是歹毒弑父的贼子,太子或许并没有那么深重的心机,而皇后又或许也不是真的视她为己出。
夏颜汐怔愣地看着白子瑜,一脸茫然。
那么她能信谁?
此时皇后与晋王生母萧贵妃一起赶来,白子瑜作为外臣只能避让。
姜皇后远远看见白子瑜和夏颜汐说些什么后转身离开,待走近便看见夏颜汐正失神,问:“你父皇怎么样,太医来看过了吗?”
夏颜汐回过神,向姜皇后和萧贵妃行礼,说:“父皇已经用了药,刚才宣了明镜司的人进去。”
秋明是明镜司掌印,叶冬则是秋明手下四使里负责内宫的女使。
姜世岚看向勤政殿,正好看见秋明带着叶冬匆匆从勤政殿里走出来,一个往司药局的方向走,一个往后宫方向走。
心思微动,姜世岚隐晦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萧贵妃。她让夏颜汐回汐箩宫,便带着身后的女使向勤政殿走去。
萧贵妃跟在姜皇后身后,她比姜皇后年长十岁,眉眼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多日来日夜为晋王和夏帝担忧,清丽面容变得憔悴,远远不如皇后精明达练。
两个后宫最高品阶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走进勤政殿,姜皇后眼圈红肿,先坐在了夏帝身边,“陛下这次把臣妾和太子吓坏了。”
十几年的夫妻,姜氏一向温柔体贴。
“太子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臣妾吃斋为您祈福,日夜盼着您早些醒来,他还这么小,这次当真是被吓坏了。”
夏帝用过太医的药,此时精神尚好已经可以坐起来,他推开姜皇后的手,目光沉沉看向跪在地上满脸憔悴的萧氏。
晋王是庶长子,也是最得他宠爱的儿子,与萧氏一样,他曾以为他们是最敦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