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红英+番外(41)
诏书当着众朝臣的面宣读,念到一半时,有些勋贵朝臣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了,照这个封法,凡是在西北军营里当过兵的,人人都可获封。军爵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大肆封赏不是断了其他边关军队晋升的路吗?
苏珝跪在父亲身后,忧心忡忡,京城里的刀光剑影都是不见血的,争斗却一点也不必塞外少,倒不如真刀真枪拼一场来得痛快。
谢过恩后皇帝遣散了大朝会,单独留他们父子二人在勤政殿谈话。
“元敬啊,朕一见到你就想起你当年离京时的景象,如今再见,竟如恍若隔世一般。想当初朕还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若不是你父亲一力保举朕登基,朕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块封地上龟缩呢!又焉有今日你我的再见之时啊!”
“自古立嫡立长,明德太子去后,陛下便是众皇子之长,先父只是谨遵圣谕。”
苏渊回话不卑不亢,皇帝只暗地里打量,面上反笑吟吟道:“你啊,还是同二十年前一样,朕瞧着你一点没变。”
“如今边关太平,你也可回京含饴弄孙,享几年天伦之乐的承平日子。左都督孟诸老将军年老体迈,几次上折子提出致仕,朕不忍老臣为国尽忠一辈子,年老还要奔波操劳,又想着左都督一衔还得一个信得过的臣子接手才放心,正巧你回来了。”
“选来选去,没有比你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朕心里属意你为左都督,不知卿意下如何啊?”
苏渊面上为难,“陛下吩咐,为臣莫敢不从,只是老臣身有暗疾,纵愿誓死以报君王,怕也是有心无力。”他一边说一边动了动左肩示意皇帝,这里无法自如活动。
皇帝看着他左肩动作明显迟滞,知晓他沉疴难愈,微微流露出担忧的语气,“回头朕让太医院给你瞧瞧。只是这左都督之职卿可再考虑考虑,先别急着回绝,将伤养好再说。”
苏渊谢过恩,没有再多说推辞的话。
苏珝突然插话进来:“陛下还未封赏我呢!既然我爹接不了左都督,不如就让我来当。孟老将军也不比我爹大多少,他都能告老还乡,我爹没过几年一准儿也得告老,如此一来陛下又得忧心由谁接任,但交给我就不一样了,我至少能干四十年不带挪窝的!”
苏渊脸色大变,不顾在皇帝面前径直踢了苏珝一脚,压着他跪下,“陛下,逆子无状,以下犯上,求陛下宽宏大量饶他一回,老臣定带回去好好管教。”
他吓得额头冷汗直冒,心惊胆战,却闻听金座上一阵大笑,“无妨,令郎倒是十分胆大,起来吧。”
被苏珝插科打诨一番搅合,皇帝转而问向他在西北的军务。苏珝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并向皇帝抱怨西北条件艰辛劳苦,羁旅行军餐风露宿,时常沙漠里迷路,黄沙走砾吹得人面黄肌瘦。他父亲要求极为严苛,动辄军法加身,他苦不堪言。
苏珝虽看起来不着调,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妙趣横生,讲起塞外的故事又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即便是发抱怨也是诙谐幽默,惹得人捧腹大笑。
皇帝聚精会神听了一上午,龙颜大悦,在京城卫指挥所封了个四品指挥佥事的头衔给他,又留了二人用了午膳,才意犹未尽令太监送他们出宫。
出了勤政殿正门,苏珝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好奇地左右张望。
苏渊回头管教他:“好好走你的路,不要东张西望。”
“我瞧瞧有没有哪个姊妹来看我。”
苏渊睇他一眼,不再耐烦管他,大步走开。
勤政殿坐落于高台,台侧汉白玉千螭龙首昂首,阳光烘照玉阶,笔直宽阔的大道旁站立器宇轩昂的侍卫,个个孔武有力。
苏渊走在石阶上,上午在殿上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才终于消失,左肩又隐隐传来痛楚,他伸手揉了揉肩,忽觉自己一股老态。
“父亲!是阿姐和小妹在看我们,你看啊——”
苏渊回过头去,远处石栏杆后站立两个人,隔得太远,面容瞧不真切。他观望了一会还是认出来了,“旁边站着的不是你妹妹,不过几年没见,你竟连你妹妹都认不出了。”
“呦,还真是,小妹似乎要高一些,”苏珝看了一眼,回头朝他父亲拍马屁,“还是父亲大人目光如炬。”
苏渊“哼”一声转头不理他。
两人一路说,一路出宫门,苏珝不时回头看看,总是被父亲抓到劈头盖脸一通教训:在宫里要守规矩。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后。
苏瑶卿渐渐回神,眼眶湿润,脸上又哭又笑,“是我父亲……”
她面颊在阳光的沐浴下照得剔透,却一眼就能瞧出欣喜,赵嫣递过去帕子,“娘娘,总有再见之日,您别难过了……”